茶水便宜,用的也不是什么好茶,他包了一天,谁渴了过来喝就行,至少是热水。
这些人反应也不尽相同,有人拿到饼子满面感激,也有人反应平平,还有很多根本没反应。
姜竹也不在意,他这么做并不想要别人感激,只是让自己和沈青越舒服些而已。
“哎?你是那个……你是上次去学做灯笼的那个小哥吧?”
难民里竟然有人认出了姜竹。
姜竹看了看他,不认识。
“多谢你上次给我们买的药,我家娘子冬天风寒,要不是你那副药,说不定人已经不在了。”他站起来朝姜竹鞠了个躬。
姜竹怔了怔,“没事。”
他又看了看眼前的人,大概四十来岁,胡子拉碴的,确实没什么印象。
和他做伴的有个穿着干净不少的年轻人,大概二十多岁不到三十的样子,还算健康,听他们这么说,也站起来感慨道:“就是这位小兄弟?多谢小兄弟仁慈之心,救我等飘零之人……”
姜竹听得头皮发麻,忍不住回头看了眼探头往这边望的沈青越。
沈青越朝他笑了笑,大声问:“熟人吗?”
姜竹也不知道算不算熟,还是点了点头。
沈青越朝他招招手,“那一起来吃点儿东西吧!”
两人跟着姜竹过来,瞧见沈青越那颇为讲究的装备,还有些拘谨。
他们在码头待了小半日了,先前还干了些零碎活,身上都不算多干净。
沈青越瞧他们穿着,明显是旧衣服改的,但两人的旧衣材质和款式,都像是读书人。
沈青越拿了拿他放在桌上的口罩,笑道:“哦,我对猫毛狗毛之类的过敏,不是为了防尘土,没那么讲究,请坐。”
两人这才稍稍自在了些,还问起了沈青越“过敏”的病情。
他们竟然也是知道类似的症状的,那个年轻一些的男人道:“做这个面罩倒是精巧,若能普及于民……”
说着说着,他自己笑了,叹了口气。
沈青越也笑了,“兄台从前是读书人?”
年轻男人摆摆手,又是一声苦笑,感叹道:“国难,家难,百无一用是书生啊!”
沈青越:“倒也不是这么回事,时也运也而已,兄台不必妄自菲薄。”
他倒是觉得这人虽有感叹,有伤怀,倒还算坦然,没有多自怨自艾,愿意放下读书人的架子到码头来干活儿赚钱养家,比什么也不干伤春悲秋强多了。
至少他还算有行动,有担当,没麻木。
沈青越:“二位在码头是……做些什么活计?难不成也是装货卸货之类?”
两人笑了一声,有点儿自嘲,也有点儿苦中作乐的架势:“我们这样的,哪有什么可挑的,只要有人愿意雇我们,就有什么做什么。”
“看人家需要做什么,记录账目、写写东西,或者搬运装卸、补渔网、抹桌子洗菜、抬东西。”
“平时我们在县城找活儿干,听闻这几天码头缺人,也跟来试试。总是比平时好找些,就是我们俩这……”年长一些的人抬了抬自己胳膊,笑道:“两个人顶别人一个。”
年轻些的也笑了,“总能顾个温饱。”
“就是让家小跟着遭罪了。”
他们俩沉默了片刻,年长些的人问姜竹:“小兄弟可知道哪儿还有些类似编灯笼的活么?”
姜竹微微转头看了看沈青越。
沈青越:“今年也会做灯笼的,二位若是想做灯笼,我可以问问能不能提前开始做……”
两人一愣。
没反应过来为什么他能问问能不能提前做。
沈青越:“不过,二位方便告知一下从前读书读到什么程度吗?有考过什么功名吗?”
两人更愣了,怎么做个灯笼还得看功名?
第153章 听闻
两人对视一眼, 年轻人道:“在下只考到秀才……”
年长一些的道:“惭愧,我还是一介白丁, 没有任何功名在身。”
沈青越:“那你有什么特长吗?”
“特长?”
沈青越:“其实我们村有个书院,现在只有一个先生,不过有两间讲堂,我们想再招一个先生来着。”
两人都听懵了。
村。
有个书院。
一个先生。
想再招一个?
他们面面相觑,问道:“不知是教什么样的学生?”
沈青越:“很简单,开蒙而已, 每天只教半天就行。”
二人:“……”
开蒙还得找个秀才教吗?
沈青越好奇地问年长的人:“你没有什么特长之类的吗?”
年长的人哭笑不得:“在下身无长技。”
沈青越:“我家还有个做竹编的作坊,只是可能学起来比较慢,不过工钱应该比你们在码头搬运货物要高些。”
两人忍不住问:“不知道小兄弟家在何处?离县城远吗?”
那还是挺远的。
沈青越:“我们骑着骡子过来需要小半日。”
两人顿时要裂开了。
从前倒是没什么,骑马就是了。
现在……
以他们的速度, 步行过去那得走到什么时候去?
沈青越:“二位籍贯都落到县内了吗?”
两人苦笑摇摇头,“只是在城内租住, 还不能落籍。”
县衙给的身份文书都是临时的。
沈青越:“你们家眷多吗?”
年长的人有一妻两儿, 年轻些的人则是一大家子。
父母兄弟孩子, 妻小齐全。
而且他们也买不起地, 只能在县城找些能赚钱的营生。
他本来想去找个铺子做账房, 奈何城内的铺子根本就不信任难民, 尤其是他这样落籍都困难的, 人家生怕他们会卷了钱跑了。
解释清楚情况, 沈青越也没强求, 和姜竹跟他们说清楚姜家村怎么走, 让他们回家和家眷商量商量。
如果他们想来当先生, 可以随时过来,只要他们还没找到合适的人选,就可以聘用他们。
不过村里肯定没有县城条件好, 家里人多人家兴许也不见得愿意来。
沈青越:“如果你们来,你们的小孩可以到书院读书,我们书院不收自己人束脩,家眷也可以到我家作坊去干活儿,做竹编打络子,还挺辛苦的。”
“多谢小兄弟美意,山阳镇,姜家村,在下记住了。”
吃完饭,他们话别,两人就继续去码头找活儿干了。
沈青越则和姜竹继续听八卦。
不过经过刚刚一番“招聘”,倒成了别人听他们的八卦。
那几个小船商听了一阵子,都不聊自己的事了。
姜竹想要不然换个茶摊去坐,结果沈青越优哉游哉吃完面,竟然又叫了一壶茶水,还和人家聊上了。
“诸位打哪来呀?”
“是做什么买卖的?”
“你们瓷器零卖吗?我能去看看吗?”
“收皮货?兔子皮要吗?”
“今年秋茶没去年品质好呀?”
“你们行船遇到过什么有趣的事吗?”
……
他什么都能跟人聊上两句。
姜竹都看麻了。
第二天、第三天他们又来码头听八卦,这回换了更好一点儿的茶馆,点两样小菜一壶茶,再点一份儿点心,就能听大半天。
兴许是因为季节的缘故,大家聊的大多是茶市、秋收、粮价,其次是邻国、难民之类的话题。
听得沈青越都知道今年大虞有两三个郡受了灾,粮价肯定要涨。
他们宝峰县和邻近的两个县已经到隔壁新山郡去联系粮商买粮了。
另外,总免不了听到几句要练兵打仗。
“哪儿?”
“天门关啊!听说王爷要打衢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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