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大的屋子里人满满当当, 倒是真不冷了。
雪停了, 他们也才回来。
往年姜圆夫妻两个会先回来给老太太收拾收拾屋子, 今年雪大, 茶园的事都处理差不多了, 姜二山一大家子干脆也一道回来了。
老太太和姜圆都在姜大山这院子住。
姜二山他们去姜四山院子里住。
他们在村里也有个老房子, 不过常年不在家, 老房子也不怎么能住人了, 正商量让小一辈的过年过来和家业家俊他们挤挤。
其他小孩要占用下姜竹在大伯家那个小屋子。
姜竹自然是没意见的。
顶多就是不到一个月的事,反正他也不住。
要不是真不太熟,他们去山上住都行。
说完这些, 就是些日常的居家闲话了。
将近一年没见面,姜大山和兄弟还挺有话说的。
虽然姜家这一代最有出息能做主的是姜二山,但看得出来他对大哥很尊敬,感情也挺深的。
姜大山也很心疼兄弟,一直劝他要是在外面辛苦,就早点儿回村养老。
姜二山也问了问姜竹山上的生意和收药材的生意,提点他和人做生意的若干注意事项,还问了问他明年编不编竹篓竹筐。
姜竹:“编的。”
姜二山:“忙得过来吗?”
采春茶从雨水后就开始准备了,姜竹又是忙山上,又是收药材的,他怕姜竹忙不来。
姜竹点头:“没问题。”
等雪化了就可以开始编了。
除了他,姜松也可以帮忙,他们早点动手,是赶得上的。
谈起茶,姜四山有话了,问姜二山能不能给他弄点儿好茶。
姜二山:“你要好茶干什么?”
姜四山:“我们家姜树送礼啊!过了年他就得去县衙干活儿了!”
说着,他还看了看一直没说话的沈青越,眼神挺热切,“那个小沈先生,姜树说他和你说好了借钱的事了,他也没个谱……”
沈青越哑然失笑,“姜树呢?银票我都准备好了,他一直没去拿。”
姜四山一听这话就放心了,“他那些朋友叫他出去玩了,雪一化就出去了,一会儿他回来叫他找你。”
沈青越:“没问题。”
有他在,屋子里又热闹起来,他巴拉巴拉地和姜二山显摆他给姜竹看山多能干,显摆完自己显摆儿子,显摆完儿子显摆孙子,显摆完孙子开始显摆村里的书院。
姜二山听得头都大了。
姜竹二伯母估计是也是好久没招架这能说的小叔子,一下子有点儿受不了,也不像丈夫那样有从小管到大的经验,没听到孙子,就起来说去厨房帮忙了。
屋里女眷就剩下老太太和石生她们几个小娃娃,没一会儿石生她们几个都跑出去玩了。
沈青越瞧见老太太也开始跑神儿了,看得只想笑。
姜竹悄悄拽了拽沈青越衣服,低声问:“你要出去吗?”
沈青越摇摇头。
不,他要听。
姜四山说话挺有意思的,跟单口相声似的,大冬天出去多冷啊,还是在屋里听表演有趣。
姜四山:“你们茶园那也没有吧?咱们村里有先生了,江大爷家那个秀才小子说村里赵先生教得不比他们书院的先生差,启蒙都不用去书院,就在村里学就行,我看要不然你家那几个小子也留在村里念书得了。”
他知道他二哥当年其实也想让他俩儿子试试读书的,不过两人开蒙是开蒙了,都不是那块料子,也只是识文断字而已。
就这,当初他二哥二嫂也没少花钱,说不定再过一两年一瞧,那水平还不如村里的小娃娃呢!
姜四山只要一想,就忍不住幸灾乐祸。
姜二山对他嘴里的话向来是信一半,不信一半。
不想连他大哥竟然也说了。
姜大山:“要是家晋他们几个想学,就留在村里学两年,赵先生教得不错,过了年,村里原本没念过的几个,还有刘家村、三坡村几个孩子也想过来学呢,赵先生说他可以下午教这些没念过的孩子。”
姜二山:“果真?”
姜四山:“真的呀,不信你问竹子,这还能骗你么?我们原本还想送家旺去镇上书院呢,一瞧赵先生教这么好,那就在村里学吧!”
其实是江修文说赵先生教得好,让家旺学两年直接去考童生,然后再到他们书院去学,他可以帮忙向他的先生举荐。
姜竹茫然地听他们说,自己都不知道赵先生竟然还要再开下午的课。
他看沈青越,沈青越显然也没听说。
马上过年了,他们正好去问问,他们出门时,沈青越落后一步,听到一直没怎么说话的老太太嘀咕了句“长高了”。
他意外地回头看了看,原本还想着帮姜竹吵架呢,看来这老太太也不完全像姜竹舅妈、姥姥说得那么不讲理。
不过姜竹显然不适应和她在一个屋子里待着,一出来,感觉人都轻松了。
吕香梅在厨房瞧见他偷偷舒气,笑着提着篮子给他装了些炸豆腐,“要去赵先生那儿?”
“嗯。”
“那你正好给他们送过去吧。”
“好。”
才出锅的炸豆腐,热腾腾的。
估计是大嫂为了晚上做菜才炸的,年前还得再炸一些。
出了院子,姜竹掀开篮子上的盖布看了看,问沈青越:“吃吗?”
沈青越:“嗯?”
姜竹捏了一块儿往他嘴边递。
沈青越抓着他的手吹了吹,咬住吃了,“小姜师傅,你很放松啊。”
姜竹笑:“还很多。”
刚炸出来的最好吃了。
虽然放一放也好吃,但是味道不一样。
他做不出来这个味道,他做的豆腐没大哥大嫂做得好吃。
大嫂给赵先生装了不少,他们一人偷吃了两小块盘子里也没见少。
“你奶奶看上去脾气还行啊。”
“嗯。”姜竹晃了晃盘子,让豆腐看上去更均匀点儿,盖上盖布,“她不怎么凶的。”
“那你怎么那么怕她?”
“就是……不凶才可怕。”
沈青越直乐,“凶了可以吵架,吵不赢还能打架是吧?”
姜竹:“不能打,不能打。”
那是他奶奶呢。
而且他都好多年不打架了。
他们俩一路笑着走到赵先生家,老头正在院里撑着桌子写对联呢。
沈青越:“这么早就写上了?”
赵郁川笑笑:“提早写,他们说草市时候替我卖卖。”
姜竹捏着篮子顿时就不自在了。
刚刚在大伯家听说他下午也要教书时候,他就在想是不是给钱给太少了,不过他对请个先生到底要多少钱也没什么概念。
赵郁川这么一说,姜竹更觉得是钱给少了,祖孙俩不够花,不好意思问他要,都要卖对联赚钱了。
姜竹:“那个,赵先生,我给你涨涨工钱吧?”
“嗯?”赵郁川愣了愣,笑道:“不用不用,我够花。”
他都没什么开销。
这不一进腊月,杀猪的多了,村里谁家有什么杀猪宴、喜宴的,都叫他们去吃。
下雪了也有学生家哥哥、父亲过来帮他扫房子、铲雪,姜竹也专门来过,他们祖孙俩也没短过吃喝,他都攒了好几两银子了。
“我就是瞧见他们去买红纸了,跟着凑凑热闹。好久没写大字,手都生了。”
沈青越凑过去看了看,心里赞叹,不愧是教过书的读书人啊,这手字,放到他家那边,直接进任何书法协会都没问题了。写什么对联,都能去参赛、参展了。
他感叹道:“春天时候,姜竹还说让我去写对联赚钱,唉,我是赚不了这份钱了。”
赵郁川笑。
他见过沈青越的字,凌厉洒脱,气势有余,但略显浮躁,有时候隐隐有一丝郁气,像要发泄似的,但他功底不足,字不足以承意,容易漂浮,确实该多练练,不过如果他能静心练,肯定也能有所建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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