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元大眼睛直溜溜盯着,宴清霜瞧灶上水还没开,就给他拿了一只筷子,让他跟着搅拌玩闹。
旁边顾宴干起活来,倒是有模有样的,小脸绷着跟在爹爹身边,一会儿帮着拿菜刀,一会儿递个碗,倒点热水什么的。
宴清霜过去看了一眼父子俩,顾庭风抬起头,用干净的左手捏了一下他手心,笑着说道:“腌两条差不多了,夜里寒风吹着,到过年估计就干了。”
“嗯,”宴清霜也笑着点点头,“够了,腌多了吃不完,味道放重了也不好吃。”
过年总是让人期待的,没有孩子的时候,就他和相公两个人吃饭,家里晒好的干菜山货,一样不落,统统翻找出来,从早到晚忙活出一大桌子菜来。
更别提有了两个孩子以后,早两月就得着手准备,给相公和孩子们缝制新衣新鞋,还有新帽子。
备瓜果年货,小儿子的玩具,大儿子的弹㦶,走亲戚送的礼,师傅家那边要单独送,还有爆竹炮仗,对联年画更是一样不能落,宴清霜一边搓鱼圆,一边在心里盘算着是否还有什么漏的。
晌午一家人吃了一顿热乎乎的鱼圆子,元元和哥哥挺着小肚子在堂屋里打闹,顾庭风和夫郎眼里含笑,在边上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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洒扫除尘磨豆腐,杀鸡宰鸭汆丸子,时间一晃,新年就在众人的期盼中悄然而至,一大早起来,家家户户开始行动。
顾庭风和宴清霜忙得热火朝天,贴对联、窗花,挂年画、大红灯笼,顾宴牵着弟弟,还有小黑小黄摇着尾巴,跟在后面来回转悠。
溪哥儿手里端着炸好的肉圆子,站在院门处喊福生和元元,俩孩子听到后踩着松软白雪,蹬蹬的跑下去,宴清霜怕他俩摔了,嘴里不住喊着慢点慢点。
没一会儿俩孩子左右手都塞满了吃食,高高兴兴回来,“小嬷给的,还有蜜橘。”元元举起手给阿么看,随后又给阿么喂了一口酥肉。
顾宴也拿着橘子,飞快跑到爹爹旁边喂给他。对联贴好,短暂的歇了口气,又继续忙活。
早上草草垫过肚子,晌午也不用特意准备饭食,炸好的鸡鸭丸子,酥肉黄豆腐,随手一捞,嘴巴没一刻是闲着的。
灶房里热油滋滋作响,各种炸货香味持续蔓延。
宴清霜还特意给两个孩子炸了小鱼干,撒上一点点盐,或者直接倒个盐碗,小白条连刺都是酥脆喷香的。
不过怕俩孩子吃撑了,晚上丰盛的年夜饭吃不了多少,在吃了几条解解馋后,剩下的小鱼干都进了顾庭风肚子。
甚至小黑小黄都吃了个饱,顾宴和弟弟没吃够,眼巴巴的盯着爹爹瞧,想让爹爹悄悄给他们留两条。
可惜宴清霜看得紧,顾庭风自然也是向着夫郎的,最后硬是连点残渣都没剩下。
俩孩子撇撇嘴,不过在闻到大锅炖猪肉的香味时,方才的小鱼干瞬间又被抛之脑后了。
蒸笼加了两层,腊肉腊肠、咸鱼血豆腐、大碗扣肉、芋头肉饼、红烧狮子头煎炸,滚上汤汁后一块上锅蒸。
猪肉条和猪脑袋是昨日熬好的,顾庭风拿勺子将上面一层厚厚的白色猪油刮掉,露出里面透明泛黄的猪肉冻,用菜刀划开装在盘子里。
宴清霜将炒好的酱汁淋在鱼上,见相公手里端着猪肉冻,提醒了一句:“先放到堂屋里吧,灶房里热气足,别到晚上吃的时候化了。”
“好,我待会就拿过去,你先尝尝看咸淡怎么样?”顾庭风一边应声,一边拿筷子夹了小半块凑到夫郎嘴边。
宴清霜低头吃了,仔细尝了一下,含笑道:“味道正好,刚盛出来的不算冷,孩子们也可以吃点。”
听阿么说他们也可以吃,顾宴和弟弟䀲时仰起脑袋,攥着爹爹衣角,语气软软的说道:“爹爹,阿么说我们也可以吃点。”
顾庭风失笑,前两年顾宴年纪还小,猪肉冻又是凉的,吃了一口后拉肚子,所以每年过年就拘着不给吃了,没想到他竟还一直记着。
给大儿子吃了一块,本想着小儿子就算了,怕拉肚子,可元元仰着头,目光期待的看着爹爹,表示轮到他了。
顾庭风收回筷子的手顿住,最后还是给小儿子从中间夹了一丁点,元元很容易满足,也不嫌弃爹爹给他的少,高高兴兴的张嘴吃了,眯着眼睛表示好吃,宴清霜瞧见,偏过头轻声笑了起来。
村里风俗,过年这天要煮一碗长菜,顾名思义就是不用切断的菜,通常是掐整根菜苔回来煮素的,表示长吃长有,四季长青,跟吃鱼,表年年有余一个道理。
宴清霜洗干净菜苔放到簸箕里,等水开再放,元元伸出手碰了一下上面青黄含苞的菜花,宴清霜就摘下一朵,给他拿在手里玩。
剩下的猪冻再放一晚上就不好吃了,宴清霜拿了陶罐放到火上,将猪冻舀到里面煮开。
自从家里多了两个孩子,宴清霜都会特意到菜园子里,刨开大雪拔一把青蒜苗过来,洗干净放到煮化的肉汤里,切两片白肉放进去,孩子们吃了聪慧。
傍晚爆竹炮仗声一响,本就热闹喜庆的村子,顿时更加欢腾起来,孩童高呼雀跃,大人也是一脸的喜气洋洋。
鹅毛大雪在缭绕的烟雾中翩然落下,祭拜过土地公公,顾庭风和顾宴扛了两根大柴回来,堂屋供桌上清香徐徐升起。
顾庭风领着夫郎儿子,跪在地上叩拜逝去的亲人,接着出去放爆竹炮仗。
宴清霜怕炸到两个孩子,并不出去,陪着在堂屋里观望,小黄还是一样听不得剧烈响声,爆竹声一响,立刻夹着尾巴逃了。
小黑胆子大,在噼里啪啦的响声中,顶着四散的碎红,接了一身喜气回来,过年就是图个热闹,爆竹不要钱似的,放了一串又一串。
顾庭风拿着火折子,温柔目光落在堂屋门口的夫郎孩子身上,笑着说:“爆竹我买了许多,慢慢放,咱们家一定是最响的。”
宴清霜笑着嗔骂相公越来越孩子气了,听个响就行,哪能一直放啊!不过两个孩子倒是很高兴,拍着小手,欢呼蹦跳着要爹爹继续点爆竹。
顾庭风如他俩所愿,院子里爆竹声经久不息,直到吃年夜饭了才停手,屋内烧了两个炉子,红色火焰随着吹进来的寒风欢快地跳动。
满桌丰盛饭菜,一家四口围着火炉边吃边说笑,小黑小黄吃着锅里看着碗里,守着自己的小食盆,还紧盯着饭桌下的一应骨头。
顾宴上学堂两年,表现极好,每位夫子见了都要夸上几句,宴清霜自然以他为傲,此刻耐心听他讲起学堂里的趣事,也不由跟着笑了。
顾庭风见夫郎都顾不上吃饭了,往他碗里夹了一个狮子头,又剔了块红酱焖鱼过去。
宴清霜回过神冲相公笑笑,说:“等开春农忙的时候,咱们把元元也送进去吧,正好和哥哥做个伴,让他带着。”
顾庭风点点头,“可以。”学堂不远,再则,对于大儿子他还是比较放心的。
小儿子就更不要操心了,年岁虽小,但很是听话乖巧,不会打扰到别人,谁见了都会喜欢。
不过,说到喜欢,顾庭风瞥见小儿子脖子上精致小巧的金锁,眉头不自觉皱起。
顾宴捧着碗赶紧表态,说他能照顾好弟弟,顾庭风眉头缓缓舒展,和夫郎相视一笑。
吃完年夜饭,顾庭风将桌子往旁边移了些,宴清霜唤起趴在火炉边的小黑小黄,重新添了一遍火。
顾宴和元元脱掉鞋子,裹着狐皮小被,一左一右,哈哈笑着往爹爹身上挤,顾庭风伸手揽住两个孩子,屋内欢笑声不断。
宴清霜则拿了几个碟子和长盘,各种年货瓜果都装了些,除了丰盛的年夜饭。
一边烤火一边吃零嘴儿,也是过年最惬意的时光,夜里守岁也不会无聊。
顾宴和元元年纪小,熬不住,和爹爹阿么玩闹了一会儿,就睡在躺椅上打起了小呼噜,小脸被火烤得红扑扑的,宴清霜伸手摸了一下俩孩子脚丫子,也是热乎乎的。
想着守岁时间还早,待会炮仗噼里啪啦响起来,俩孩子容易惊醒,不如放在身边看着,便回房拿了小枕头,以及一床大点的棉被过来给他们盖上。
顾庭风手里捏着压岁红封,其中两封分别放到顾宴和元元房里的枕头下面,剩下一封重新揣到了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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