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油灯照亮屋中情形。花知焕依旧一身黑,躺在床上虚弱地咳嗽,床边的稀粥和水都没动过。
江千夜见他情况更坏了,连忙过去。想帮忙又不知该做什么,局促地站在床前满脸担忧:“师父,你伤成这样又不吃不喝,怎么好得起来。我给你带了吃的和药,你吃些吧。”
花知焕捂着胸口,强忍胸腔中的翻腾:“咳咳……无事,先去练剑。”
江千夜“噗通”一下跪在地上,身子直颤抖,脸红脖子粗,带着些许怒气:“你真当我是没心肝的白眼狼吗?你都这样了,叫我如何能安心练剑?!”
花知焕捂着胸口又剧烈咳嗽起来,一时说不出话。
“你不服药,不吃东西,我便不练剑!”江千夜抬眼看着他,不容置疑地道,“我把药和吃的拿过来就出去,亥时再回来。”
说完便将包袱丢在花知焕身边:“鸿安镖局的特效药,红瓶外用,蓝瓶内服。纸包里的吃食,我回来时若还剩下,我就再不来练剑。”
花知焕抬眼看他,只见江千夜眼神冰冷地看了他一眼,转身推门而去。
江千夜走出门,抬眼看着漆黑的夜空,心里不是滋味。苦涩、酸楚、悲伤,一股劲的在心里翻滚。他身世凄惨,经历千难万险,看淡生死,早已豁达。但见这尚在泥泞里挣扎的人,不禁感同身受,他想救他,把他拉出泥坑。
他没去窥探师父,漫无目的地在林中乱走,脑子里想的全是他师父。直到亥时,他才回到木屋前。
“咚咚”轻扣门扉,轻声道:“师父,你好了么?我要进来了。”
“进来。”花知焕声音一如往常。
江千夜推门而进,他师父依旧躺在床上,不过身边的包袱打开了,一张浸了油的牛皮纸放在一旁,里面食物已经吃完。
江千夜脸色和缓了些,走到花知焕身边道:“师父,我知你遇到了难处。远哥说过,好好活着,天长日久,所有的恩怨都会消散的。我会听你话好好练剑。待我大仇得报,给你养老送终。”
倒叫这臭小子来开解自己,花知焕自嘲一笑:“你有这份心,不枉我为你苦心孤诣。”朝江千夜招手,“过来扶我。”
江千夜连忙过去扶他坐起,给他穿上靴子,又将他抱出门,推着轮椅往大榕树而去。
作者有话说:
我今天鼻尖长了颗小痘痘,痛死了,于是江星河鼻子便被野蜂蛰了。
第63章 只身赴京城
往常练完剑,江千夜几乎沾床就睡,可今夜他却辗转反侧,久久难以入眠。莫远歌伸手揽他入怀,慵懒地道:“烙饼么?莫翻身了,好好睡。”
“远哥,我睡不着。”江千夜睁眼,愁眉紧锁。师父已心存死志,要想办法让他放弃自尽的念头。可他对师父一无所知,又如何帮他?冥思苦想,搜肠刮肚,却无半分头绪。
“怎么了?”莫远歌脸紧贴着他后脑乌发,轻嗅他的滋味。江千夜沐浴后有股淡淡的兰香,清洌醇正,清而不薄,莫远歌十分喜欢。
“今日练剑又不顺么?”莫远歌轻声道,“跟远哥说说,何处不顺?”
江千夜叹息:“远哥,我太累了。白日要练基本功,晚上还要练剑。我想改成三天练一回,行吗?”
莫远歌轻笑,亲吻了下他后颈:“自是可以。你太急功近利,旧伤未愈又添新伤。何时能痊愈?”
江千夜默不作声。他身负血海深仇,这些年全靠复仇的信念支撑,如今有机会学天阙剑法,恨不得一日千里。可他不得不放慢速度,武功可以慢慢练,师父没了,这世上便再无疼他的长辈。
“远哥,你失眠时怎么办呢?”打定主意,江千夜心中空落落的。
“数糖。”莫远歌搂着他轻声道,“幼年,爹娘对我极严苛。除了繁重的基本功,还有严苛的饮食,只有在生病喝药时才能得到一颗糖果的奖励。”
“我那时馋糖果的滋味,认为天上人间最美味的东西莫过于此。因此多年后,若遇有心事失眠,我便会在心中默默数糖,一颗、两颗、三颗……色彩缤纷,晶莹剔透,闪烁着诱人的光,我拥有如此多的糖果,便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人。”莫远歌轻声道。
他讲得绘声绘色,江千夜却酸楚得不行。转身面对莫远歌,双臂挂在他脖颈上,亲吻他的嘴唇:“远哥,我愿意一辈子当你的糖果。”
“你不是糖果。”莫远歌抱着他,温柔地亲吻回应他,“你是我的星河,独一无二,无可替代。”
江千夜动容,亲吻莫远歌脸颊,抚摸他的后腰,水蛇似的缠在他身上,黏腻又蛊惑:“远哥,我要。”指尖羽毛似地顺着侧腰一路往下,到大腿位置再轻划回来,勾得他无法拒绝自己。
莫远歌果真不能拒绝他,动情地与他接吻。片刻后他一把抱起江千夜,让他岔开双腿坐在自己腰上,双手轻轻抚摸他大腿,带着几分商量:“星河,我要出门一段日子,约莫半月。”
江千夜正热血贲张,一边动手一边急切地道:“好啊,我们去哪?”他亲吻着莫远歌,压着他,啃咬着他,在他身上索取快乐。
“不是我们。只有我。”黑暗中,莫远歌声音低沉,“我要去京城,明日一早就启程。”
他的话如冷水当头泼下,江千夜停了动作,坐在他身上,愕然问道:“那……我要一个人在镖局待半月?”
“嗯。”莫远歌满心歉疚,补充道,“你白日不要出门,想吃什么给牛牛说,他会给你做;想练功就练,不想练就歇着。等我回来再陪你练,好不好?”
“哦。”江千夜心中失落得紧,趴在莫远歌胸口,攀住他脖颈,享受着那人的温暖,小心隐藏声音里的情绪,“早些回来。”
“嗯,我办完事就回,片刻不耽搁。”莫远歌轻抚他头顶乌发,在他唇上亲吻,“有什么想吃的吗?我给你带。”
江千夜不是重口欲之人,在袁府时,袁福芝从各地搜罗美食哄他开心,他从来不屑一顾。
“我想一想。”江千夜低声道,“西四街的胡记牛乳糖,还要水街张家铺子的桂花糕。”
“还有吗?”
“还有。”江千夜别过脸去不让他看自己,“再去西雅花铺给我买支鸾凤钗,带翡翠珠的。”
莫远歌感受到他在轻微颤抖,拨开他脸上的乱发,手掌轻轻摩挲着那张小脸,凑上去亲吻他眼睛,便尝到咸热的泪,“小可怜,哭什么呢?你一哭,远哥出门走不轻快……”
江千夜脸颊在他温热的大手里,愈加控制不住情绪,无声流泪:“我……我也不知,就是觉得委屈得紧。”
滴滴热泪顺着脸颊滴到莫远歌脸上,莫远歌皱眉,亲吻他柔声哄道:“莫哭了,美人洗干净躺在你身下,你不好好享用,却把这时间用来哭,太笨了。”
江千夜破涕为笑,羞涩地缩在他怀里。一夜浓情蜜意,美人又香又暖,凌厉霸道,却又万般温柔,如糖似蜜。江千夜吃了个肚儿圆,靠在莫远歌怀里沉沉睡去。
第二日清晨,莫远歌起床穿好衣衫,江千夜还在被窝里没动。
“星河,我要走了,不起来送送我吗?”莫远歌将打包好的火曜石放进包袱,微笑道。
江千夜背对着他,睁着双眼失落地盯着帐幔,“我又不能出门,怎么送?”
“你可以送到大门口。”莫远歌笑道,“愿意陪远哥走这段路么?”
“我不陪半路,像半路夫妻,听着不吉利。”江千夜噘嘴道,“要陪就要陪你一起上京,你肯带我去么?”他不死心地问道。
“京中关隘重重,我无法保证你的安全。”莫远歌收了笑,看着那人被褥下的瘦弱身躯,低声道,“若我武功再好些,定带你一同前去。”
江千夜躺着不说话。
沉默半晌,莫远歌轻叹一声:“我很快就回来。”狠下心肠不去看他,转身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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