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大侠,早点回来。”赵满仓天天往镖局跑,都快成镖局一份子了,却还是头一次见莫远歌真容,巴巴地望着他,眼神似元宝。
莫远歌勉强对他点头一笑,登上马车进了车厢。赵满仓激动地跳了两下,跑回门口欣喜若狂地对胡牛牛道:“莫大侠对我笑了!”
胡牛牛泼他冷水:“他天天冲我笑呢,可收我为弟子了?”
“他何时天天冲你笑?”玉玉揭他底,努嘴指马车旁的江千夜,“明明只冲那人笑。”
江千夜打了个喷嚏,坐上马车,慢悠悠地赶着往妙染坊而去。
妙染坊位于太州风亭山,紧挨京城,从罗衣镇赶过去,马车需三日方能到。通缉江千夜的官府告示都撤了,他便不再易容,赶着马车也不避人,沿着官道往北而去。
莫远歌在马车里昏昏欲睡,时不时咳嗽一声。马车颠簸,江千夜知道他根本休息不好。到了妙染坊顾着守灵,更不可能好好安养。若是长久下去,再好的身体也会被拖垮。
酉时,马车到了汉水镇,江千夜便决定在镇上找家客栈过夜,明天早上再走。
“为时尚早,继续赶路,错过宿头将就在马车上对付一下即可。”莫远歌急着赶到妙染坊。
江千夜把马车赶到院里,不容他拒绝:“你病得很重,禁不起舟车劳顿,必须歇息好。”
要了两间房,匆匆吃饭喝药,简单洗漱,莫远歌累得几乎挪不动,倒在床上就睡着了。江千夜回自己房间,睡到半夜却被隔壁咳嗽吵醒。一晚上都是断断续续、了无止息的咳嗽,根本睡不好。
第二日,莫远歌精神比昨日更差,脸色青白,眼下乌青,走路都哆嗦。他大病未愈,强行赶路只会更糟,可江千夜拦不住他去妙染坊的脚步。
两人继续赶路,白日莫远歌倒比夜里强些,咳得少,只是马车上睡不好。午时,马车行到一片幽静的竹林,江千夜干脆停了马车,要莫远歌先睡一觉,到晚上再继续赶路。
“咳咳……莫要耽误功夫了,我撑得住,继续赶路。”莫远歌催促道。
江千夜却下了马车,一边把药炉搬下来一边道:“此处幽静,趁着白日咳得少,快些歇息,到晚上咳得凶了又歇息不好。”
“我急着去给娘守灵,莫耽误功夫。”莫远歌撩开车帘就要出来。
“那也要顾着身体,你这样会把身体拖垮的。”江千夜急忙阻止他下车。
谁知只轻轻推了下,莫远歌竟就倒回马车里,后背“呯”撞在车厢壁上。他竟病到如此虚弱。
“远哥,你没事吧?”江千夜连忙伸手去拉他。谁知莫远歌却径直推开他手,闭眼冷声道:“我娘死了,那是我娘,不是你娘!”
担忧僵在江千夜脸上,一时间,竹林里静的只听得见彼此的呼吸声,一声轻微脆响,什么东西碎了。
“是啊,那不是我娘,我娘早死了。”江千夜的声音简直不像自己发出的,红着眼睛咆哮,“你这般孝顺,她知道吗?她死了!永远都不知道了!你把自己弄得半死不活的,她就能活过来吗?”
莫远歌捂着嘴,张口就呕血了。血顺着指缝流到衣袖,染红了白色素服。他跪在车厢里,身子颤抖了两下,缓缓软了下去。
“远哥!”江千夜惊喊了声,惊慌失措地爬进车厢,把他抱在怀里帮他擦血,他脸上、手上、衣襟上都是血,怎么擦都擦不净。莫远歌闭着眼,脸白如纸,呼吸微弱,似随时都要断气。
“远哥……远哥……”江千夜害怕了,双手发抖,轻轻拍他脸颊,惊恐喊道:“别吓我……”
“你……走!”莫远歌奄奄一息,吐出两个字,便晕过去了。
莫远歌做了一个梦,梦到自己只有十岁,坐在桃花林里的秋千上,身旁卧着一只斑斓猛虎,亲昵地舔着他的手。爹坐在石桌上抚琴,娘在他身边吹笛,他们合奏一曲《化蝶》。
微风带来花香阵阵,一曲终了,莫远歌起身想去爹娘身边。可是脖颈突然被绳索套住,回头一看,宋青梅手里拿着两根绳子,一根套住自己脖颈,一根套住猛虎脖颈,柳眉倒竖对他吼道:“莫远歌,你给我滚回来!”
“爹,救我!”莫远歌惊了,死命往爹娘那边挣扎,身边猛虎也出发痛苦的哀鸣。可爹娘似看不到他的窘境,两人手牵手,对他面露微笑,然后双双跳下悬崖。
“娘……”莫远歌惊了一身冷汗,猛地起身,一下撞到江千夜脸颊,“咚”一声,两人同时闷哼。
“远哥,你好些没?”黑暗中,江千夜急切地问道。
莫远歌上半身正被他抱在怀里,隔着薄薄衣衫,能感受得到江千夜温热的身体。明明昏昏沉沉嗓子疼,莫远歌却偏偏忆起了危柱山那不男不女的裸身。
“唔……好多了。”莫远歌撒了个谎,身子僵直。
“远哥,我好害怕,我怕你死在我怀里。”江千夜哭了,“若不是要骗走风无忧,我怎忍心说那些话伤你……远哥,别赶我走,我~我~我不能没有你~”
他哭得伤心,眼泪一颗颗滴到莫远歌脸上,似把一辈子的委屈都哭出来了。上次哭成这样,还是幼年在天阙城。
莫远歌吐血晕过去这半日,着实把江千夜吓得不轻。原以为早已了无牵挂,今日却发现,不知不觉中,已与这人牵绊至深。
被拥入一个温暖的怀抱,江千夜哭得更委屈了,眼泪如洪水泄闸,很快便把两人衣襟胸膛濡湿了。
“莫哭了,不赶你走。”莫远歌声音嘶哑,脸紧贴着江千夜头发,苦笑哄道,“小时候就这样,你一哭,我就没辙。”
再多的尖锐和偏执,总会被海似的包容溶化。那人如此温柔,肉身紧紧相贴,江千夜心中波澜四起,一股血瞬间冲上脑子:要他,要品尝他,要占有他!
“远哥……远哥……”似饿极寻奶的幼兽,江千夜急切地跨坐于莫远歌腿上,双手抱着他脸便在他唇上、脸上啃咬……“给我!给我!”
原始的冲动像洪水猛兽般淹没了理智,激情似烟花般冲天而上,从下腹燃到脑子,噼里啪啦炸出一串花火,推高,再推高……冲得江千夜耳膜嗡嗡响,心似要跳出胸腔……直到被人狠狠地推开。
江千夜被推出去老远。黑暗中,莫远歌咳嗽了声,喘着粗气,语气慌张:“你……你冷静点。”
似迎头被浇了一盆凉水:是了,莫远歌不喜欢男子。
江千夜心头一凉,欲望被高高摔下,瞬间凉透。惊慌失措地用手擦嘴,又去抓衣衫:“我……我太热了,我出去凉快一下。”说完磕磕绊绊地仓皇逃出车厢。
出了马车被冷风一吹,江千夜冲上脑子的血迅速冷了下来。披上衣衫,坐在车板上,苦恼地把头埋在膝上,直后悔刚才不受控制的冲动。
苦恼片刻后,抬头看着前方黑暗,豁然开朗:亲他一口怎么了?小爷就爱俊俏男子,见他长得好看,调戏一下不行吗?亲都亲了,大不了打我一顿,小爷脸皮厚,挨得起。
“嗯。”他清了清嗓子,冲车里喊道,“那个,你饿不饿?牛牛备了肉饼。”
“不饿。”莫远歌声音还有一丝慌张,“渴……渴得慌。”
还好,他没生气。高悬的心落回胸腔,江千夜咧嘴一笑,从一旁暖炉里倒了些热牛乳,撩开帘子递进去,很快便被车中人接走了。
江千夜抬眼看着满天星辰,道:“今夜只有露宿荒野了。”
半晌,才听见车厢里的人道:“进来睡吧。”
听到这话,江千夜不自觉咽了口唾沫。刚才囫囵吞枣,什么滋味也没尝出来,但冷静下来后,再生不出胆子去冒犯他。
钻进黑漆漆的车厢,江千夜摸到了厚厚的被褥,还有角落里莫远歌的肩膀,正背对着他。
“我……我不是故意的,这里面太黑了。”江千夜挨烫似的缩回手,裹着自己的被子滚到车厢另一边,离莫远歌远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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