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知年刚进城门,离那十二条街道都还有些距离的时候,就被外面的闹嚷声惊呆了,他挑开窗帘看了眼,道:“过年的时候都没这么热闹的!”想了想,又说,“这个时候做生意,想必很赚吧?”
祁淮笑出声,祁知年不好意思地缩回脑袋,揉揉耳垂,道:“先时习惯了。”
“君子也爱才,你能赚到银子,那是你本事好。”
祁淮却是这样夸他,虽然早就知道祁淮不是常人,不会摒弃商贾之事,被祁淮这样夸,祁知年还是忍不住翘起嘴角笑,早间的担心可算是消散不少,不论怎么说,起码现在的祁淮不像讨厌他的样子!
或许是他想多了!
这般,祁淮也才放下心,看来还是带出来转转比较好。
伴随着外面越来越热闹,祁知年的兴致也越来越好,逐渐忘记早晨的尴尬事。
祁淮已经叫人打点好,本想带祁知年去朱雀大街临街的一家茶楼观看,祁知年看着街边喜气盈盈的百姓们,不由就道:“我们也站在路边看吧!”
祁淮看了眼外面纷杂的人群,有些迟疑。
祁知年才又立即道:“我乱说的!我们还是去茶楼好了!”
祁淮是不太放心祁知年,怕他被人冲撞,又想,祁知年是男子,他再宝贝着,也不能真将人放在温室中养,而且他希望祁知年能够更高兴一点,他点了点头。
祁知年果然很高兴,晨时在他身上的那些愁闷,似乎顷刻间就不见了。
祁知年的心情变好,祁淮便觉得天也蓝了,风也暖了,为此,祁淮愿意陪着他站在拥挤的人群做看状元游街这种蠢事。
他们来得太晚,好位置早就被占,只能站在后排,还要不时被人挤,但祁知年觉得挤来挤去也别有趣味,直到忽然有两个挺漂亮的年轻小娘子走来,用帕子遮住半张脸,想看不敢看,却又使劲儿看地盯着祁淮。
到底是羞涩问:“敢问郎君是独自来的么……”
祁知年:“……”
他不是人吗?
祁淮不语,小娘子再羞涩问:“郎君可曾娶妻?”说完赶紧加上句,“与郎君做妾也是使得的!”
她身边的另一位小娘子立即跟上:“我们姐妹都愿意!!”
祁知年再不能忍受,往前一步,生气道:“他连儿子都有了!”
两位小娘子很不信:“郎君如此年轻……”
“长得年轻不成么?”
“我们姐妹还是不信!”
祁知年更生气,指着自己:“看到我没?”
两位小娘子认真看他,再一起脸红,心道其实这位小郎君也好俊俏,只是太过年轻了些。
祁知年见她们一点儿也不重视他的话,怒道:“我就是他儿子,你们死心吧!”
“……”两位小娘子看看他,再看看祁淮,傻眼。
祁淮握拳捂嘴,遮掩笑意,但那微弯的笑意还是透露了他的心情。
两位小娘子对视一眼,很快有了新的决定,她们转向祁知年:“那这位小郎君,可曾娶妻?”
“……”祁知年迷惑不解。
“我们姐妹愿意——”
话到一半,祁淮就拉着祁知年走,祁知年还不住回头:“怎么就这么走了,这已经是能找到的最好的位置了。”
祁淮心道,再不走,就轮到你被那两个丫头觊觎了!
他如何被开玩笑、打趣都没事儿,他的小家伙却是谁也不能觊觎的!
祁淮拉着祁知年脚步停也没停。
“好吧,走都走了,咱们去人少些的地方倒也好!”
其实祁知年早就察觉很多人在盯着祁淮看,只不过胆子那么大敢上来毛遂自荐的只有那两位,可若是再待下去,那就不保证了!
他不喜欢那些人看祁淮的眼神!
他们俩逆着人潮,往冷清的地方走,只听身后已经传来此起彼伏的欢呼声,祁淮道:“恐怕是人已自衙门那里出来。”
“那还离这儿好远呢,就这么热闹啦!”
祁淮笑:“毕竟是三年一次的盛景。”
祁淮竟然也用“盛景”来形容,那就说明,起码这是祁淮也认可的事,祁知年开始认真思考自己三年后游街的可能性。
两人就这么慢慢走,看那些欢呼着往反方向急急涌去的人,倒也很有意思,眼看路边的人已经越来越少,祁知年打量着就在这附近找个地方站着即可——
“国公爷,年弟!”
祁知年抬眼看,兰暮云正欣喜地往他们走来。
他正要热情打招呼,脚也往前迈出一步,祁淮忽地瞥他一眼。
他……他又把脚给收了回来。
“国公爷与年弟也是来看状元游街的?”
好在兰暮云性子太好,半点不在意,笑盈盈走到他们面前,友好询问。
人家态度这样好,祁知年过意不去,刚要回答,祁淮冷漠地“嗯”了声。
祁知年察觉到危险,继续沉默。
兰暮云手掌往后伸去,介绍道:“我带书院的学生们来,此处人少,很合适观赏,不如二位一起?”
祁知年往他身后看去,果然是一群穿着青色衣衫的尔雅书院学生。
他们显然也很好奇祁知年与祁淮,见他看过去,也纷纷作揖。
祁知年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的学生,还都穿着一样的衣服,读的还是他一直很向往的尔雅书院。尔雅书院与非富即贵的国子监不同,只要身份够高,哪怕学问不够好,也能进国子监。
尔雅书院却是只有才学最好的才能进,不论家世,是全天下最好的书院。
他眼中闪烁着好奇,祁淮又如何看不懂。
兰暮云又笑道:“我这次带来的十几名学生,都是也要参加县试的,年弟也可与他们交流交流。”
祁淮这才点头。
祁知年仰起头,高兴地朝他笑。
碍着有人在,祁淮才能忍住不去揉他的脑袋。
那些学生都非常友好,等待状元们过来的时候,祁知年便一直在与他们交流心得。祁知年长得好,风仪好,没想到学问更是好,很快就有许多人起了结交之心,甚至想要与他勾肩搭背,这个年纪的少年大多如此。
只是每当有人想要伸手时,祁淮便冷冷看过来。
然后……他们的手就又缩了回去,尴尬地摸摸头,心中在想这人到底是谁啊!这么吓人!
半个多时辰后,已经开始有人往他们这儿涌来。
颇有经验的兰暮云笑道:“看来,游街的队伍,就快到了。”
但凡是个读书人,没有谁不曾做过状元梦,能够亲眼见到本届状元,一探风采,那是很荣耀的事。
尤其兰暮云还介绍道:“这次的状元与探花都很年轻,二十出头,倒是榜眼已经四十多。”
有人问:“先生,上回的陈思,怎么样了?”
“陈思还在养伤,这次终究没能参加春闱,只能三年后再来,不过陛下给他赏了宅子,允他在国子监读书,也算是因祸得福,想必三年后他也不会令众人失望。”
“没错!他才学那样好!”
“先生,这次的状元,好像也是来自江南?”
兰暮云点头:“不错,比陈思还要年轻一岁,殿试写的那篇文章,极对陛下胃口,陛下钦点的状元。”
“哇!比陈思还要小一岁!天才!”
兰暮云笑道:“据说这位状元长得不比探花差呢。”
读书人不讲相貌,但谁又不喜欢好看的人呢?听闻这次的状元年轻又有才学,大家更为期待。
祁知年更是期待,小眼睛直放光,祁淮有点吃味,但也只能无奈地看着。
很快,另一头的声音越发响亮,渐渐地,他们看到开道的宫中禁卫,又等了片刻,祁知年已经能够清晰听到锣鼓声。
“来啦来啦!!”学子们都是年轻人,见此盛况,没人不激动。
祁知年也激动,可是正因为状元们来了,很多跟随着状元的百姓们也跟了过来,饶是他们这儿再清静,人又再次变得多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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