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寡妇没有攀附权贵的心,可是看自家女儿被欺成那样,非得讨个公道才是!
她到底也是咬咬牙,拉住女儿,跟着她们出门上了车。
祁淮抱着祁知年上车后,小心将祁知年放到身边坐着,他便再没有说过话。
祁知年渐渐缓过来了,身上颤抖渐止,他不时抬头看祁淮,祁淮的眉头始终紧皱,看起来心情好差的样子,他愧疚低声道:“对不起,又给你添麻烦了……”
“不是你的错。”
声音冷冷的,话却好暖。
祁知年不由地往祁淮那边靠了靠,过了会儿,再靠一靠。
祁淮看他,问:“冷不冷。”
“……嗯,有点。”
其实不冷,但是为了解释这莫名其妙的行为,祁知年只能这么应。
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何这么想要贴着祁淮。
祁淮看到他被匕首划破的衣服,又是一阵好气。
他今日刚从外回来,人还没上山,就被守在那里的人带来这里,看到祁知年趴在地上哭得一张小脸全是眼泪的模样,他恨不得把那一屋子的人都给折磨死。
凭什么就他的小家伙在那里哭。
好不容易抑制住体内的戾气,此时他却更为烦躁。
原本出去一趟,与人比了几场武,心已渐渐平静。
见了祁知年一面,他又再度变得失控。
他的眉头越皱越紧,祁知年也偷偷地越靠越近。
后来就连祁淮自己也忘了,不由得伸出手臂紧紧揽住祁知年,祁知年整个身体都埋在祁淮的臂弯里,他紧闭双眼,这是这么多天来,他心中最为安宁的时候。
什么也不想去想,也确实什么也不用想。
他只想窝在祁淮的臂弯里,听那车轱辘一圈一圈转动的声音,那样悠远,惟愿这条路永远没有尽头。
路却是终有尽头时。
时隔近五个月,祁知年再次站在英国公府熟悉的石板路上。
马车直接驶进卸了门槛的大门,驶到正厅处停下,祁淮先下车,转身要抱祁知年下来,祁知年略微退缩,祁淮已经抱着他下来,随后没有再强行抱他,而是带着他直接往深处走。
走到一小半,祁知年便认出,这是去清音居的路。
他的脚步不免踟蹰,祁淮在前却是脚步未停,祁知年当然能感受到祁淮的心情非常差,他到底还是跟上祁淮的步伐。
路上不免遇到熟悉下人,可以这么说,整个英国公府的人,没见过祁淮的人能数出一大堆,但不认识祁知年的,一个人也没有。
发现祁知年竟然又回来了,大家都震惊极了。
许多下人愣在那里,连礼都忘了行,好在祁淮此时一点心情也没有,目不斜视地继续往前走。
祁知年在府中人缘是极好的,大家不知不觉地就悄悄跟在他们身后往清音居走。
还没到清音居门口,身后就已缀上了一长串的人,脚步声实在太多太凌乱,祁淮回头看了眼。
众人慌张想跑,已是来不及。
祁知年担心祁淮要责罚他们,立即道:“他,他们不是故意的……”
祁淮看到祁知年面上的胆怯,心中叹气,知道自己是吓到他了。
他朝那些人挥挥手,他们赶紧跑了。
祁淮解释一般地对祁知年道:“稍后,你娘亲他们都先到你这处,你好好洗个澡,吃点东西,都好好休息,旁的都别管。”
“太子会怪罪你吗……”
声音中满是对他的担忧,祁淮笑了笑,抬手就要揉祁知年的脑袋,伸到一半才发觉不对,手尴尬地在手中顿了顿。
祁知年倒是没有祁淮那么多的担忧,他知道祁淮是想要揉他的脑袋。
他也没有想太多,自己把脑袋凑到祁淮的掌心。
祁知年的心软,头发更软,掌心碰触到他头发的瞬间,祁淮只觉心被抚慰得服服帖帖,心情瞬时就变好许多。
他轻轻地揉了揉,松开手:“走吧。”
他大步上前,祁知年偷偷用手摸了摸被祁淮揉过的那块头发,莫名地就欢喜起来。
清音居还是那个清音居,此时正是牡丹、芍药盛放时,就连祁淮瞧见清音居的景色,也不禁在心中赞了声。
祁知年的眼神更是在花朵上流连忘返。
他在清音居住了十六年,十六年中由他亲手添置的花木数不胜数,牡丹亦是,例如亭边这一丛白雪塔,春光里,开得簇簇如白雪,便是他亲手所植。
祁知年离开后,这里没有任何更改,到了屋内,更是完全一模一样。
清音居内的下人见到祁知年,更是又惊又喜。
祁淮不欲久待,否则撞上姜七娘一行,多少尴尬,他交代几句,便从另一条路先离开。
祁知年送他到门口,恋恋地看着他的背影。
尽管他知道祁淮非常厉害,他还是担心祁淮会与皇帝、太子起冲突。
祁淮回到前院,赵铠他们也全都到了。
赵芜已经昏迷,黄连给看了看,除了外伤,没有太大的事,赵芜向来吃得好睡得好,身体康健得很,她应当是活活被气昏过去的。祁淮叫人把赵芜抬下去抹药,已经给打了,总得做些事堵太子他们的嘴,也好往下谈条件。
赵铠,他则是留在身边,其他人纷纷退下,厅中也就他们俩。
赵铠站着直发抖。
祁淮镇定地喝着茶,等太子过来。
程渠进宫时,太子正在皇帝那里,听说此事,两人都很震惊。
皇帝不满瞪向太子,太子脖子发凉,怒道:“这个静平!我都已把她送到庙里去,她还不老实!小五也是,尽带着妹妹胡闹!”话虽如此,到底是他自己的儿女,他总不能帮着外人把他们往地里踩,他又道,“只是,这事儿倒也奇怪,他们俩怎会去年哥儿那处?几个孩子往日里也没有什么恩怨啊……父皇,年哥儿这身份到底……”
这就是存心给祁淮上眼药了。
还是那句话,他再想着要讨好祁淮,儿子都直接被祁淮扇了耳光,这有哪个人能忍?
这是完全不把他这个太子放在眼睛里啊!
皇帝当然知道太子的意思,他恨不得太子跟祁淮关系越差越好。
他严肃道:“你表弟从来知礼,他既然教训小五,自有他的道理!倒是你自己,儿子、女儿,一个个地,全都教不好!前脚被人家告上衙门,后脚竟去打年哥儿!你自己说,这才几天?!”
程渠还在一边站着呢。
太子脸臊得发烫,却也只能唯唯诺诺地称是,心中更是恨得咬牙切齿。
皇帝不耐烦地挥手:“你这就去你表弟家中一趟!还有年哥儿,那是你表弟的家事,不论他是个什么身份,你表弟若是认他,那他就是你的侄儿!三丫头那个脾气,也该改改了!送到庙里,竟然还不安生!”
这最后一句,皇帝是说得万分真心实意。
毕竟赵芜害得他差点损了自己的形象。
太子不敢再反驳,行过礼,便与程渠一道出宫。
太子对祁淮的情感非常复杂,小时候常在一处玩,曾经真心实意地把这个漂亮又聪明的表弟当作亲弟弟一样看待。
可伴随着长大,越来越多的人将数不尽的赞美用在祁淮身上,就连父皇眼中也只有这个外甥时,他心中不得不吃味起来。
尤其,这些赞美没有半点夸张,祁淮的才能与天赋甚至比人们所能想到的还要优越。
他这个太子,却因为底下出生的越来越多的优秀弟弟,而变得彻底泯然众人。
可以说,他拥有的所有,只不过一个嫡出的太子身份而已。
祁淮却拥有那么多,还能潇洒地行走天下,又叫人如何不恨。
当然,彻底叫太子的心态渐渐扭曲的,并不是这些。
而是——
太子已到国公府,按理来说,他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无论到哪里,无人不敢不恭敬,到了英国公府,祁淮却连亲自过来迎一迎都做不到。
他不仅做不到,太子到正厅后,祁淮面朝门坐在首座,瞧见他来了,也不过说了句“表哥来了”,说完,才慢条斯理地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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