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喜爱你行猎时的尾巴,能同你说个不停,起初是山川野兽、乡野趣事,走到山下,已将这塞外情形都聊了个遍,甚至连你父家事都忍不住提了几句。
同他谈起江丞相时,你冷哼:“年纪不大,人却阴毒的很,封一个齐王,少说能让他安稳十年,让这些人打得头破血流,实在是笔划算的买卖。”
“萧家一群傻子倒是有趣,欢天喜地要迎这煞神来送催命符。”
他笑道:“照兄台这样说,在下倒不该投奔萧家了。”
你不知怎的,生出一丝不甘来,握紧了手中的剑:“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他沉默了片刻,轻笑了起来:“兄台好气魄。”
辞别时,你见他脖颈处处红疹,随手摸出一罐药膏来,扔给他:“塞外气候与中原迥异,我刚来时也如你这般,水土不服,涂一些便能消去许多。”
你猜他布巾遮面,也是怕这些红疹难看。
他定定瞧你半晌,眯起笑眼:“多谢。”
你指着前路:“往前走便是茹关,我让侍卫引你去,你家随从若不傻,应当会在城中等你。”
他也含笑应了。
你自返回山中,忽得想起,还没有问他的名字。
他也没有问你。
怅然若失。
164.
你的糟烂事太多,又逢你父同邻居交战,你刚换下猎装便披挂上阵,酣战数日,险些丢了命。
回来倒头一睡,听闻你父夸奖你战功卓绝,有意立你做世子。
你以为你父终于做了一次人。
又过了几日,携印传旨的丞相终于来了,你父惦记了许久的王位终于到了手,欣喜若狂。你心里厌烦,并没有去。
回来时,才瞧见江丞相的真容。
金冠玉带、温润如玉,他仰面瞧来时,依稀有些熟悉,却又清楚,自己应当不曾见过这位权倾一时的丞相。
被你评价为心狠手辣、阴毒冷酷的丞相。
——你本是厌恶他的。
可夕阳残照,他仰头含笑喊你世子,连眸子都镀了眩惑的金。
你心旌神摇。
164.
醒来时,你枕边空荡荡。
窗外雨声缠绵。
你已忘了梦中故事,依稀记得昨夜江疑曾与你温存,柔情万千。
你问松雪:“江疑呢?”
松雪老老实实回答:“去俞王府上了。”
你翘起的嘴角蓦然落下:“你说什么?”
松雪被你吓了一跳,匆忙取出一纸书信递交给你。
说是江疑吩咐转交的。
没有落款,没有题头,没有身份。
却字迹秀丽、温情脉脉,说旧情难忘,请江疑过府共叙。
江疑看了这信,便去了俞王府。
你气得咬牙。
看了半晌,唤出暗卫来。
“令城卫带兵包抄俞王府。”你冷声道。
暗卫应声而去。
“等等。”
你忽得叫住他。
起身抓起剑,你亲自走出门去。
“让宁无决过来,其余人等领兵待命,没有消息,不得妄动。”
江疑若真是同顾瑢叙旧,恐怕压根不会把这信给你。
你懒得揣测他的意图,只有一件事是确定的。
他留你一夜好梦,等你去找他。
165.
四周皆暗。
这是俞王府的一间暗室,宽阔阴冷,刑具上沾着血迹,瞧着很是骇人。
你躲在房梁之上、阴影之中,若非江疑,你许久没有做过这般梁上君子的行径了。
你迟早被江疑气死。
宁无决在俞王府外候命,暗卫在檐上悄无声息地行动,而你在注视着江疑。
被捆缚在地上,颇为狼狈的江疑,他似乎被按在水中淹过,一缕一缕漆黑的发丝,都黏在了脸颊。
他为了一纸顾瑢的书信,离了你的床榻,落了这样狼狈的模样。
活该。
你恶狠狠地想。
片刻后,你瞧见俞王走进了这间刑房。
166.
俞王面貌与你有三分相似,只是格外柔美。他母亲是南方女子,善音律、尤擅弹琵琶,曾得先帝爱重一时,留下亲信保他,令他得以占据南方一角,在俞地势大。
可在茂王死后,削藩令之下,逐渐走到末路。
你疑很清楚你这个兄弟面临的困境:他或许做梦都想联结诸王造反,将你取而代之,可最为势大、野心勃勃的茂王已死,余下藩王也已不愿随他作乱。
皇帝只有一个,随他反了,要么是身死命丧,要么也是拱他俞王上位,他俞王扭过头来再削藩,也是一样的结果。还不如等着自己儿子争气,也许能为自己争一个太上皇来坐坐。
你的兄弟同你一样,是塞外养大的狼,狼性凶狠,却也狡诈。
但任何人都能等,只有俞王等不得。
他与你的仇怨——
大概是你想起来,都会忍不住从鼻腔里冷哼嘲讽一声的地步。
若有机会,你绝不介意送他去陪你的好皇叔。
只不过,俞王不惜以顾瑢为饵,费尽心机要掳走江疑,这倒是你没想到的。
你静静观赏你的兄弟演出这一场大戏。
他打量着暗室正中的江疑,眼底透出一丝恨意来:“江疑,你还敢来?”
江疑狼狈叹息道:“殿下以旧主名义相邀,臣不得不来。”
俞王冷声道:“你就不怕顾瑢已经死了?”
“殿下争帝之心不死,旧主便不会死。”江疑温润含笑,话中意味却直白可怕,“一个活着的前朝君主,比死了的有用。”
“是,顾瑢不会死。”
“你却未必。”
俞王盯着他:“江疑,你终于有把柄落在我手里了。”
“我们也是时候算算账了。”
江疑恭谨而笑:“俞王殿下想从何处算起?”
“从你夺我世子位,却哄骗我与你合作开始。”
俞王的牙齿都已经咬紧,恨不得要刺进眼前人的心脏里。
你忽得愣了一下。
——世子位。
这跟江疑有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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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十七
167.
“我父当年为齐王,世子之位本定了我,却忽然换做了萧元骐那无名杂种。”
“江疑,你敢说这不是你做的好事?”
你听见江疑的声音有些哑:“是我。”
“已是好久之前的事,难为俞王殿下还记得。”
俞王定定地看着他,并不觉得好笑。
“当时你令人来跟我说,只要我与你合作,齐王的位置终究是我的,萧元骐不过是负责征战的马前卒。”
”我听了你的话,将我父机密尽数告知于你。”
“结果呢?”
结果齐王死了。
令他这个叛徒,夜夜忐忑不得安宁。江疑却高坐朝堂,含笑俯视他这个蝼蚁。
江疑并不意外,只是眨着眼睛微笑:“你我是敌非友,臣只不过顺势而为。”
你简直极想嘲笑你兄弟的愚蠢,他怎么敢相信江疑这个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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