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钰以为他这是生气了,于是又添上一句:“本来今日想找你的,可白日里有些困乏,就在房里睡了。”
“你……什么时候来的?没人发现你么?”
“方才来的。”
萧楚缓步走到榻边,声音低沉。
“你私下查望仙台多久了?”
裴钰心头一震,猛然抬头看向萧楚。
“你怎么……”
萧楚的表情这才显露在裴钰的目光中,他嘴角一点儿笑意都没沾上,眼里沉着显而易见的痛苦和失望。
他有些哽咽:“裴怜之,前世的事情你都记得,对吗?”
空气几乎在这一瞬凝滞了,连跳动的火焰都仿佛被放慢了无数倍。
下一刻,他虎口扼住了裴钰的脖颈,一分力气都未收起,将他狠力往地上摔了去,裴钰的背脊重重砸在了地面,顿时呛出一口血来。
方才裴钰的梦呓他听得一清二楚。
广德二十三年秋祀,望仙台倾塌,压死了京州两万百姓,同年,蜀州一战中雁军后方辎重被烧毁,又遭北狄伏击,几支精锐几乎全军覆没,伤亡惨重,征北将军萧仇为护蜀州王,中箭而亡。
他那些逐渐要被风沙埋藏的记忆,在一点点被吹开。
萧仇不是战败后退居二线,她死了。
因为裴钰拿雁州人的命,去换了清流党的胜利。
裴钰抹开了血迹,哑声道:“萧楚……”
“为什么你又去了望仙台?”
萧楚抬膝压住了裴钰的身体,“噌”地一声从背后抽出雁翎刀,刀尖的寒芒距离那细嫩的脖颈仅仅咫尺。
裴钰顺着锐利的刀锋往上看去,悲恸和狠戾泛动在萧楚的双目里,一眼望不见底。
他几乎颤声道:“裴怜之,难道你……还要再害死他们一次吗?”
第59章 怜憎
萧楚襟口藏着的耳坠“啪嗒”一声摔到了裴钰胸口。
他几乎气断声吞,掐住裴钰的手都在发颤,这是雁翎刀头一回在他手中失去了方向,打战的刀尖始终对不准脖颈上的致命之处。
“你真的都记得,裴钰……”
萧楚的呼吸被打得很乱,可掌间的力道却越收越紧,好像真的要硬生生拧断这细颈。
“裴怜之,原来你都思量得这么清楚了。”
“你一直藏在我身边,就是为了利用我去扳倒梅知节,是不是?”
“说话!”
裴钰憋红了脸,他很想张口,可萧楚将他的脖颈扼得太紧,又压着他的腹部,让他连气都喘不上来,他挣扎着去抓萧楚的手臂,划了好多道血痕出来,可萧楚却像不怕疼似地,连一丝颤动都没有。
裴钰从齿缝间挤出来零碎的话语:“听……我,说……”
可萧楚眼下哪里听得进去半个字,他眼底都烧红了,心急如焚地不停思索着那些渐渐拼凑起来的记忆。
望仙台坍塌案牵扯到了蜀州战事,萧仇一月后就会领兵增援蜀州,而正因为这桩案子,雁军损伤惨重,萧仇为护蜀州王而死,他必须赶在战事爆发以前,把此事给压下去!
然而目下萧仇已经快马急往蜀州而去了,蜀州一战在即,凭他一张嘴怎么可能说得动她!
不,更重要的是——
天子不会让他踏出京州半步。
不对、不对……
不对,再仔细想想,他还有没记起来的事情,望仙台倾塌和蜀州兵败有什么关联?萧仇为什么会死?临行前她接到了蜀州的求援密信,难道是假的?
裴怜之为什么会重生?他什么时候重生的?从一开始靠近他就是为了这件事情吗?从前种种都是伪装出来的吗?他是梅党,是清流党,还是天子的人?
他到底要做什么!
萧楚的思路被揉得一团乱,急于去捋清这些枝枝节节,压根没意识到要收力,也忘了裴钰身上的旧疾新病。
“主子!”
随着门外一声呼喊,萧楚猛然回神松开了手,才发现身下的裴钰已经开始有了气竭的反应,他捂紧自己的脖颈惊恐地看着萧楚,可他说不出话,和上次被魇住一样,他没办法正常呼吸了。
“怜之……怜之!”
萧楚见他将要窒息,面色一惊,立刻摔了刀,抬起裴钰的下巴给他渡气。
气流滚进裴钰的舌腔里像是救命稻草,他抓着萧楚的衣襟,贴紧着他的唇不停汲取气息,血腥气弥漫在两人口间。
萧楚心跳的幅度很剧烈,时不时地要停下来换气,再重新贴上裴钰的唇渡过去,重复了很多次后,裴钰才勉强从窒息中缓和过来。
在探了他的脉息确认正常后,萧楚颤着气息离开了裴钰的唇,他头脑中一片空白,看着裴钰脖颈上殷红的指印,只觉得心口一疼。
他不敢再往裴钰身上停留目光,于是立刀抵住了地面,抬头看去,江让和明夷正站在门外,一脸紧张地看着他。
明夷犹豫了会儿,小声唤了一句:“主子……”
他头回觉得自己的模样堪称狼狈,像是被剥开了外壳的蚌肉,所有的从容都丢失在了后知后觉里,他忽然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做什么,一阵无力感泛上心头。
萧楚“嗯”了一声,朝门外走去。
裴钰方才经历了一次濒死,气息虚弱,连声音都是哑的,可一见萧楚起身,就忙扯住了他的衣袍。
“萧楚,不要着急,都督不会有事的。”
萧楚轻轻甩开了裴钰的手,径直走到江让面前,双目寒冽地俯视下来。
“让开。”
江让一咬牙,强行镇定住,说道:“侯爷,我家主子有命令,没有他的允许,我不好放您走。”
“你家主子的命令?”明夷听罢,一把提了江让的衣襟,恶狠狠地说,“三姓家奴,你主到底是陈喜,裴钰,还是天子?”
说完这句,明夷就把他扔了出去,江让擦着地滑退数里,稳住了身形,他刀口半收,目如鹰隼盯着二人。
他今日拿的不是绣春刀,而是一把普通的横刀。
“主子,我一路跟来的。”明夷回身朝萧楚抱拳,低头道,“方才见你和裴钰……情急之下就喊了一声。”
“嗯,”萧楚捏紧了雁翎刀,狠声道,“来都来了,把裴广找出来,本侯想见见他。”
他很快就冷静了许多,他知道杀了裴钰没用,望仙台的案子要除的根,应该是裴广。
明夷这回没多问半个字,只道一声“是”,提脚就要跃上墙头,方才被逼退的江让见状,一甩手,袖口几枚飞刺钻入风中直扑而来。
明夷嗅到杀意,立刻回身扬剑击落飞刺,一边朝江让骂道:“阴沟里的老鼠,暗箭伤人的本事不小!”
江让也不示弱:“只怕你连老鼠都干不过!”
他点地跃起,不由分说刀口往明夷迎头劈下,明夷立刻闪身躲去,提剑抢上前来,嘴上也是没闲着,对他骂个不停。
“你不去跟你那好阉爹,跑来这里撒什么泼!”
“关你屁事!”
江让上回就被骂得窝火,这次干脆破罐子破摔,跟明夷对骂起来。
“瞎了眼的管得还宽,没瞧出来我的底牌就这般着急,改日我断了你的命根,你是不是得整日趴在我边上叫唤?”
明夷朝他啐了一口:“是啊!我见到你这张脸就晦气,我天天给你嚎丧!”
骂完这句,明夷一用劲把江让推开了去,随后抬脚就往他心口一踹,把他整个人踹翻在了地上,趁他受身之际,疾步上前要去按他。
江让见势不妙,在明夷擒住他之前,极快地打了个哨,下一刻,江让的脸就被明夷搓到了地面,短促的哨声戛然而止。
这声几乎惊飞屋檐鸦雀,明夷根本来不及抢断,只能咬牙切齿道:“果然是畜生,你这反应也快得跟老鼠一样。”
江让侧目看着他,也是咬牙道:“我他妈当你夸我呢……滚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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