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烦您了,今夜我要留宿于此。”
待到萧楚终于认清那人的模样后,忍不住脱口而出一句。
“裴怜之?”
裴钰应声看来,神色也是僵硬了一瞬,随后有些不情不愿地说了句:“侯爷。”
这声叫得萧楚心里头有些别扭,他的确已经受封了,不过年纪尚轻就被叫声爷,叫人不大习惯。
萧楚翻身下了马,将马鞭随手递给了裴钰身后的车夫,那车夫满脸疑惑地接了过去。
他说:“小裴大人还有点野趣,肯跑来这荒僻之地赏月?”
裴钰不理睬他,回身跟车夫说了两句,随后便往那处村庄的窄路上走。
萧楚见状赶紧跟了上去,纠缠道:“怎么不理人?”
裴钰冷漠地说:“侯爷,你我二人不过一面之缘,我不喜欢同生人来往,麻烦您多担待了。”
“别叫爷啊,”萧楚还是跟在他边上,兴致挺高的模样,“我在京州待得烦闷,好不容易出来走走还遇着个面熟的,你做什么去,咱们一道呀?”
裴钰干脆不答话,自顾自往前走,萧楚见状直接拦在了人身前,抱着臂看他,蛮不讲理的模样。
“你必须告诉我。”
裴钰不理他,从他身边绕了过去,可还没走几步,就觉得一股失重袭来,随后要命的勒感拽痛了他的胃,萧楚竟把他直接捞起扛上了肩头,嘴里还说着“不告诉我就算了”,一边兀自往前走着。
裴钰感觉自己快被颠吐了,使劲拍了两下萧楚的肩背,怒道:“放我下来!”
萧楚不管不顾,还是往前走,手箍着人的腰不放。
“说,你要去干什么?”
“不说!”
“不说我就这么带你跑两圈。”
他真的说干就干,准备顺坡往下跑,裴钰喉咙都有些反酸了,掐紧了萧楚的上臂,待到实在忍受不了了才梗着喉咙吐出一句。
“你……放我下来……我再说!”
萧楚停了动作:“真的?”
裴钰急喘着气答道:“对,真的。”
萧楚这才心满意足,抓着他的腰准备把人放下,在这个动作间,手滑过了劲瘦的小腹,触感相当新奇。
裴钰站稳到地上了,萧楚心虚地看了他两眼。
他不大敢细想方才箍着裴钰时候的细节,只劝慰自己,要么那道袍的做工别有匠心,要么裴怜之真的是个小狐狸精。
否则他怎么会下意识觉得——
好舒服,还想再摸。
裴钰有点儿狼狈地整了整袍子,咽了下喉咙,方才那股反上来的胃酸烧得他喉口又涩又疼。
被萧楚挑了火气,他瞪了这人一眼,说:“秋祀将近,望仙台的天坛要引泷河的水,这几日水质出了问题害了疫病,我来这地方查案子。”
萧楚道:“就你一个人?忒寒碜了。”
“人手不够,况且这案子的动静不能太大。”
萧楚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手就往人腰上搭,像是为了再确认一次,手掌又摸到那块弧度惊人的凹陷处。
他不禁问道:“裴怜之,你怎么这么瘦?”
裴钰被他摸得痒,动动身子逃开了。
萧楚见状无奈道:“都是男人,你不会以为我要图谋不轨吧?”
裴钰张了张口想解释什么,但还是什么话都没说,就顾着警惕他。
二人一路往下走,就到了那庄子的牌坊前,那里站了位佝偻着背的垂暮老者和一个青年,青年正朝裴钰招着手。
“小裴大人!”
“来迟了。”裴钰朝二人颔首,随后看了眼他们身后灯火通明的村落,问道,“村里怎么都点着灯?”
那青年正是孟秋,他没穿官袍,只一身粗布衣衫,脖子上挂着串辣椒干,正朝裴钰灿烂地笑,说道:“小裴大人,今夜乡里有灯会,老人家说明日再带你去见里长。”
孟秋的目光又转而看向萧楚,犹豫着说:“这位是……”
虽然萧楚名气响,但那日他压根没出现在梦华门前,见过他真容的人少之又少,孟秋这几日都在这村里查案,不认识他也很正常。
萧楚于是随口胡诌道:“我是小裴大人的贴身护卫。”
孟秋愣愣地点了点头,心说这护卫看着比主人家还像主人。
裴钰对孟秋说:“观生,这几日辛苦了。”
孟秋羞赧了一下,说:“应该的,天坛还没修缮完,这也是工部的事情嘛。”
萧楚看不惯他们打官腔,打了个呵欠说道:“这天色也不早了,我家大人还要休息呢,有什么事明日再说吧。”
杨伯顿时面露愧色,小声道:“这位大人,咱们村里也没准备多的被褥……”
“不打紧,”萧楚冲二人摆手,指了下裴钰说道,“我跟小裴大人住一间。”
***
这村子在泷河的上游地带,靠着祁禄天山,依水而居,夜里能听到河水拍石的声音。
裴钰扫了一圈屋内,陈设破旧灯火温吞,只有一张狭窄的床,压根容不得两人同睡,他叹了口气,对萧楚说:“你睡床。”
萧楚哪管他,直接就往地上那草席上坐,说:“算了吧,你看着像个病秧子,我怕你睡一夜死过去了,我还不想刚来京州就被人扣个辣手摧花的帽子。”
裴钰看了他两眼,没说什么,便坐到床上去了。
屋里点了一支线香,气味并不好闻。
萧楚喜欢找人侃天,单臂撑着脑袋,笑嘻嘻地问道:“户部尚书真是你爹呀?”
他叫明夷把裴钰仔细查了一遍,才后知后觉那天对裴钰说的话的确是大不敬,他抽自己一巴掌已经算好的了。
裴钰乜了他一眼,说:“你查我?”
“嗯,”萧楚不怀好意地笑,说,“你里里外外我都摸清楚了。”
裴钰没听出来这弦外之音,抬手灭了灯,脱了靴往床上躺下了。
他说:“明日你就自个儿回去。”
萧楚应道:“行。”
裴钰本就被线香的味道熏得困顿,见他答应便不再说什么,合衣而睡了。
他刻意背过了身,不想对上萧楚的目光,但这大概不是什么好决定。
月光从窗缝里泄下,映在裴钰的身上,柔软的衣料贴合着身体的曲线,把人近乎赤.裸地描绘了出来,萧楚盯着他的腰看,那道弧度简直像一眼甘洌的泉水,毫无破绽地连接起了臀胯。
一起一伏,仿佛是纵横的山水,而那些衣物成了迷蒙的晨雾,欲拒还迎地拦住了萧楚的目光。
萧楚看得胆战心惊,赶紧也背过了身去。
他虽然爱说荤话,但那都是从小和边军那帮五大三粗的人学来的,他自个儿连姑娘的手都没摸过。
不过他也从来没想过要去牵哪个姑娘的手,也没对谁产生过怦然心动的感觉,可偏偏那天遇见裴怜之以后,他掌心里的触感怎么也抹不掉,总想着再去人的腰上试探一下,确认到底是不是他的错觉,这腰肢怎么会如此摄人心魄。
这晚上萧楚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他突然后知后觉了一件事情,还被这灵光一现炸得五雷轰顶,在悄寂的夜里猛然坐起了身。
完了,他好像是个断袖。
第35章 遐思
萧楚一整夜都没睡。
裴钰的呼吸声很浅,他听了一整晚,偶尔觉得他好像要死了,但又很快有了些动静。
大概是三天睡太饱了,他想。
丑时听到屋外鸡鸣后,萧楚翻起身打了个坐,他倒是不困,从前在外行军打仗时常有连着好几夜不睡的状况,还需要高度保持着警惕,防止敌军夜里来犯。
天秋关一战中,他甚至带着那支边骑夜行半月,靠着屈指可数的粮草捱过了黄沙中要命的日子,最后一把火烧光了北狄后方的辎重,刺入北狄军营的腹里,将那铜墙铁壁捅了个对穿。
但这都无所谓,他只觉得爽,他不在乎一战成名,也不在乎封狼居胥,他只想赢,只想把北狄人打得满地找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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