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秋随着往屋外一探,晨雾把槽岭笼得灰蒙蒙,浊云遮蔽了旭日,像是把穹顶压得很低,叫人喘不过气来,而外边已经围了不少人,手里还把着明火,从一片灰雾里点亮了猩红的光点。
梅渡川买通了杨伯从中挑拨,槽岭的官民又上下一心,民怨被挑得很高,在这个节点爆发了。
孟秋还是想和平解决,冲众人高声劝阻道:“各位乡亲,我们是朝廷派来替大家解决问题的,切不可破格行事啊!”
“朝廷从来没管过我们!”一个村民指着孟秋,满脸的悲愤之色,“一户人家半亩田,能养得活谁?若是不做这石灰的营生,大家都得饿死!”
另一人附和道:“土地不在我们手里,都在权贵手里,你们当然不知道!”
说罢便有些人开始朝孟秋砸东西,一筐蔬菜鸡蛋全往他身上碰,孟秋抬手去挡,却还是被扔得满身狼藉,狼狈不堪。
孟秋一边顾着躲,一边打着圆场:“各位先冷静些,大家是被有心之人蒙骗了,朝廷怎会不管百姓死活,咱们把问题说开了,自然就能解决!”
屋内,萧楚替孟秋搀住了裴钰的身子,不咸不淡地说了句:“怪不得昨日说开了灯会,原来是在讨论着,怎么陷害别人呢。”
说罢他就去轻拍了拍裴钰的脸,说道:“小裴大人,你再不醒,你的小徒弟就要被他们生吞活剥了。”
裴钰听见这句,眉间蹙了蹙,稍稍晃了下头,终于被唤回了些神识,低声絮语了一句,萧楚没大听清。
“这红口白牙的,说着什么?再说一次。”
裴钰半睁开眼,不情不愿道:“……是我疏忽了。”
“不打紧,”萧楚这回没嘲笑他,而是揉了揉裴钰的头发,说,“朝廷的事不归我管,但既然领了护卫这份闲差,今日我会让你安然无恙地回家。”
算是回馈你这两日陪着我解闷了,萧楚想。
***
旧屋外围的都是槽岭的村民,眼见杨伯害人不成,便开始动刀动枪地逼宫。
“小裴大人,今天您不能走!”
“小裴大人,咱们村就靠这窑洞维持生计了,您不能把我们的命都给拿去啊!”
孟秋见民怨声愈涨愈高,不禁也后退了半步,额头冒了点细汗出来。
他知道裴钰的性子,和乡官同流合污是不可能的,可如今这境地,恐怕是要动手,搞不好还会出人命。
他正快速地思量着对策,只听身后悠悠传来一个声音。
萧楚抬臂搭上孟秋的肩,对着众人讪笑道:“这一口一个小裴大人的,他是你们爹还是你们娘啊?”
他们见萧楚面生,便有人问道:“杨伯,这又是谁?”
杨伯还蜷缩在地上呕吐着,答不上来话。
一个性子急的说:“管他的,他就一个人,怕个屁!”
他这么一说,几个村民顿时来了信心。
“就一个?那那那……”
“那什么那,你们打不过我,”萧楚随手从孟秋头上拣了片白菜扔到说话那人脸上,说,“不信就试试。”
那人临头挨了一下,顿时恼火,破口大骂道:“你算什么东西!”
“问得好,我大概是你爷。”
萧楚从背后抽出刀,剜了地上一块碎石出来挑起,刀面一横,直接冲那人额头打去,这一下力道不小,锐利的石块边缘割破皮肉,鲜血顿时从他眉心渗透出来。
萧楚苦着脸,啧啧道:“哎哟,疼死了。”
那人捂着额头,看了看掌心满手的血迹,一阵头晕目眩起来,仰头就是栽倒。槽岭的村民世代务农,哪里见过真刀真枪的场面,不过是被挑唆了才来充个人场,不少人见萧楚实力不俗,便有退意。
有个别眼睛尖的立刻认出了他的刀,喊道:“直刃花铁,这是雁翎刀,他是雁州人!”
“雁州来的,不会是神武侯的人吧?”
退后的人更多了。
萧楚称赞了一句:“眼神挺好啊,再猜猜。”
“你是雁州人?”孟秋看向萧楚,面色有些惊愕,“你真的不是小裴大人的护卫?”
“我是啊,”萧楚还搭着他的肩,调笑道,“只不过昨天刚上任的,小裴大人宠着我呢。”
见众人退后,杨伯顿时按捺不住了,梗着脖子喊道:“怕什么?他再厉害能以一敌百吗!你们再不拼一拼,一家老小都得饿死,槽岭都要没了!”
京州虽是富庶之地,城外依然遍地饿殍,槽岭村正是其中之一,这群村民身体孱弱无力,便只有一颗玉石俱焚的狠心了,被杨伯这么一挑唆,不少人又重新抬起了刀。
萧楚皱眉朝杨伯啐了一句:“上了年纪的就是啰嗦。”
说罢,他将孟秋往身后一推,抬刀拦下身前就要冲来的那村民,随后往人膝上一踢,那人顿时跌跪在地,萧楚一翻刀,用那刀背狠打了一下那人的手腕,打得人手掌发麻,不得不松开手,砍刀“哐当”一声跌落在地。
想也知道,能当亲卫的人都是京州一顶一的高手,挨个打怎么可能打得过,但这群人多多少少也是穷途末路了,铆足了劲要上来拼个死活。
萧楚见人群扑来,翻腕背手拿刀在前,说道:“孟秋,你问问小裴大人,到底有没有法子解决这儿的事情?若是没有,我就挨个敲打过去了。”
孟秋喊道:“你先保全自己吧,这群人不要命!”
萧楚随口说:“我觉着我也不大要命。”
话说了半句,人就朝他砍过来,这群村民也是挨饿久了,个个都是干瘦的,萧楚压根不用任何巧招,徒用力道一拦一推就能把人掀翻。
雁翎刀刀身不长且狭窄,用起来灵活多变,他顾念着裴钰的情面,没下杀手,但动作也是不轻,刀背净往人要害处打,把经脉震得又痛又麻,没多久一群人倒的倒昏的昏,被萧楚挥挥手就打散了,遍地哀嚎。
“痛死了!”
“我的手好像断了……”
等人都倒了一片,槽岭的里长才姗姗来迟,看到这场面,立刻故作惊诧,指着萧楚道:“谁让你在此处伤人!”
“有人买凶杀人,”萧楚掸了掸身上的落灰,抬脚踩上杨伯的肩,叫人跪了下去,又冲里长抬了抬头,道,“你是这儿的官吧?说说,打算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我现在就去报官,让衙门来拿你!”
“好啊。”
萧楚足下用力了些,把人踩伏在地后从襟口拿了块腰牌出来,随手扔给了里长。
“本侯还没去过京州衙门呢,指指路?”
孟秋听完这句,倒吸了口凉气。
里长仓促地接过腰牌一看,神武侯府的鎏金大字明晃晃地扎进眼里,话还没说出来,额头就磕上地了。
他冷汗涔涔,颤声道:“侯爷,下官、下官……”
萧楚最烦望尘俯伏的草包,厌恶道:“下什么官啊,说吧,人我已经打了,这事儿打算怎么处理?”
里长揪了下官袍,正嗫嚅着说不出话,汗水直滴入地面,染深了一小圈泥土。
叫人不耐烦地等了半天,他才冒出来一句:“下官什么都没看见……”
萧楚喝道:“你是纸糊的脑袋?我问你的是这事儿么?槽岭村屡次犯禁,你打算怎么办?辞官归乡,还是自刎谢罪?”
早闻雁州人杀心重,动不动就要人命,里长一听萧楚这话,浑身都开始战栗起来,哭丧着说:“下官也是没办法啊,槽岭的百姓吃不饱饭,只能偷偷做这营生,侯爷要杀我就好了,我实在是……实在是想不到法子了。”
“——我有办法。”
不等他答话,冷不丁传出一个有气无力的声音,众人循声回头看去,裴钰不知何时已经醒转过来了,他头上缠着白色的绢帛,隐隐透血,手还扶在额角,像是头脑依旧昏沉着。
萧楚一眼就注意到他手臂上又多了几道淤青,恐怕又是他自己掐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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