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平日里最正经肃穆的摄政王,这时却直言问道:“你为何会觉得胸口有亲出来的印子?”
“这……那我全身衣服都换了,又睡在你房里,谁知道你做了什么。”
他昨日醉倒前说了那样大逆不道的话,周昭宁本是担心他半夜再胡说,所以将他带回了前院。他倒好,误会起来半点不带磕绊。
周昭宁轻声笑了。
“做了什么……便只凭胸口有没有印子判断?”
“不然呢?”
周昭宁走近,在床沿坐下。他身上玄黑蟒袍威仪无双,大袖压住封离身上纯白的衣摆,那一刻,仿佛沉渊攫住清风,要将那风锁入,万劫不复。
“又或许有印子,但在你看不到的地方。”
封离耳根红透,不肯输阵,硬着头皮问:“哪?”
“或许,后腰。或许,蝶骨。”
“你!无耻!”
“是你先妄自猜度。”
“我只是人之常情,正常反应。”封离头一拧,“毕竟本殿下如此英俊,若是让你生出觊觎之心,也不稀奇。”
“本王是否觊觎殿下且不论,殿下觊觎本王却不止一两回。”
周昭宁从容不迫,起身离去。封离只顾着拌嘴便没发现,他被发丝半挡住的双耳和后颈,已是通红一片。
昨夜为了不让封离压着手上伤口,他整夜都是抱着人睡的,今日起身又被他拿话来激……谁也不肯认输,但他终究是比封离能装。
封离嘴上说“彩衣娱夫”,又莽撞闯入流芳居与他共浴,心中却平湖一片。
而他正相反,看似八风不动,可不过是一句“后腰”“蝶骨”,已令他想入非非。若旷野无人,抛却身份,他恐怕已将人按在榻上,一手扯下他的白衣,烙上深痕。
周昭宁走后,无人进来打扰封离。大概是得了他的吩咐,里面不叫人便不许他们随便进。封离宿醉犯懒,睡是睡不着了,却并不想起,往那床上一倒,又躺了下去。
可这里比他曾经睡过的书房内室更甚,被褥床帐间全是周昭宁的味道,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自己身上这件中衣都沾了周昭宁常用的熏香。
躺了一会,这么个环境他实在躺不下去,莫名其妙心跳便越来越快。他只好爬起身,唤人打水,然后洗漱更衣。
用过早膳,他终于振作精神,问周济有没有在府里。
周济早已候在外面,封离一传,他立刻便走了进来。
“你等在外头?”
“王爷吩咐我,接下来继续听殿下调遣。”
“他知道我有事要你办?”
“王爷说会有的。”
封离沉思一瞬,问:“你可知晓赫连重锦入京以来的动向?”
周济点头,呈上早已准备好的物件:“大概知晓,这是册子,在不暴露的情况下,我们的人尽量都跟的。”
之前还能说是周昭宁思虑周全,可周济竟能事先备好赫连重锦的行程册,便不是一个周全能够解释的了。他就是猜到了自己的想法,所以事先为他留了人手和情报。
封离翻看那个行程册,记载颇为详尽。他突然想到,忙问:“他杀害青菱那晚,为何没有记录?”
“那日负责跟踪的人见到他与殿下您起冲突,便回府报信了,于是错过了他回鸿胪寺时掳人的那一幕……”
封离默然,斯人已逝,再懊悔也无意义。更何况那时,他不可能不为青菱出头。
他回到正题:“这行程看起来没有任何问题……你们可曾跟踪过北梁三公主赫连敏华?”
“三公主?”
“还有副使谢钰山。”封离凝眸,“他们此来,必有谋划,我绝不会让他得逞。如果赫连重锦没有异常,那他妹妹、他的副使必有异动。”
“殿下所虑甚是。”
“今日起你安排人跟着他们两,去过哪见了什么人,都要摸清楚。”
“是。”周济领命,正要离去,想了想还是把心里话说了出来,“方才您问起他的行程,我还以为您要半路截杀他。”
“两国交战,不斩来使,更何况现在。我是想杀他,但不是名不正言不顺地去暗杀。要么,戳穿他的阴谋诡计,让他空手而归。要么,来日战场上见真章。”
周济忍不住打量封离,露出一个难以置信的表情,脸上明晃晃几个字——这点身手怎么杀?
“战场上难道只有一人一马一剑的决杀?我要杀他,绝不只是杀他一人。”封离后半句没有说出口,上了战场,他要的便是北梁大败而回。
当晚,周济带回了三公主赫连敏华和副使谢钰山的行踪。谢钰山作为使团副使,称得上深居简出,只为会谈离开国宾馆。但三公主赫连敏华,这些时日游走于禹都众权贵府邸,参加了不知多少诗会、花会。
封离翻着那一沓诗会、花会的名录,无奈摇头,看来他少不得重出江湖,再去脂粉堆里探探底了。
“她接下来要去哪家的宴会,我给王府省点伙食,也去蹭些山珍海味尝尝。”
“这……”周济为难地说,“正是和您起过冲突的雷家,庆国公府。”
封离:“……”冤家路窄了不是。
第56章 赴会(2)
封离的嫌疑洗清, 软禁在王府的禁令自然得解,他有些惫怠,周昭宁难得纵容, 没催他回国子监听学,他便又在府中混了一日。
说是混,其实主要是琢磨北梁使团的事。他来到大禹近半年,头一回如此上心, 不止问周廉和沈蔷这些年与北梁相关的事,还揪住了长史徐清安盘问。
徐清安事先得了周昭宁的吩咐,王府一应事务可以暂放, 只要封离找他,知无不言有问必答。
徐清安“授课”讲得口干舌燥, 正想休息一会, 下人前来通禀, 齐王世子和程小公子来了。徐清安顺势告退,封离总觉得徐长史跑路的姿势有点雀跃。
封珏和程寅一来便围着封离看,封离任他们打量, 嘴上调侃:“这般想我?莫不是想得吃不下睡不着吧?过来让我捏捏,看是不是清减了?”
程寅抱臂而立,抬着下巴回他:“还能开玩笑, 看来还挺好。”
封珏深以为然, 在一旁重重点头。
“当然好,杀人犯赫连重锦都还逍遥快活, 本殿下能不好?怎么都得把他先弄死再说。”
程寅一听,立刻来了兴致, 大马金刀地往封离面前一坐,问:“殿下有什么计划。”
“没什么计划, 准备明日去庆国公府蹭吃蹭喝,你两可要同去?”
封珏:“庆国公府?”
程寅:“蹭吃蹭喝?”
两人异口同声:“不去!”
这时是信誓旦旦,对庆国公府嗤之以鼻,结果第二日一早,这两人又不约而同到了摄政王府,挤进封离的马车,死乞白赖地要跟着去。
到了庆国公府,若是别的不速之客不请自来,门房必是要将人赶出去的,可偏偏这三位一个是先帝皇子,一个是王府世子,还有一个国公嫡子,只得恭恭敬敬把人请进去。
封离本以为,庆国公府应当不会欢迎他来,面上不冷言冷语已是很有修养,没想到进到府中,庆国公府的三爷竟亲自来迎,言辞间颇为恭敬。
“殿下到访,令寒舍蓬荜生辉。”
庆国公育有三子,长子已被请立世子袭爵,二子便是雷源的父亲,时任京兆尹,而这位幼子雷三爷不过周昭宁一般的年纪,文质彬彬温文尔雅,和雷源那个嚣张跋扈的模样全然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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