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了人我没有不认的。”程寅胸一挺,还挺骄傲。
“他骂我,我让程寅打了他,我给他的教训确实更重,我认。”封离也说。
两人说完,监丞又看向封珏,封珏心想他没犯什么错,正要开口询问,监丞说:“世子,请你来主要是作见证。”
“哦,好。”封珏点头。
“既然你们都认,那绳愆厅便按颁定的学习规制予以处罚。按照国子监内规制,因私斗殴,罚御书楼内抄书五日。”
“可以。”封离应得干脆,一手按下想要说话的程寅。
监丞和韩博士都松一口气,没想到他这么好说话,看向他的眼神都变得慈和,甚至有些感激。可封离话音刚落,话锋一转,又问:“那冯英怎么罚?”
“他已是挨了揍,还断了腿。”
“我们揍他但我们认罚了,可是他辱骂同窗难道不用罚?”那一瞬,封离笑得像只狐狸,依旧和颜悦色,却半点不好说话,“他断腿跟我们无关,也跟国子监无关,怎么能用来代替绳愆厅的处罚。”
两位监丞一脸为难,面面相觑:“这……”
韩博士的目光带着打量,没有贸然在这场“谈判”中插话。
“我说得不对吗?一码归一码。”
“对呀,殿下说得很有道理。”程寅可憋坏了,他刚才还以为七殿下真要这么认罚呢,这下好了,立刻声援。只见他指着绳愆厅内匾额,说:“这上头公正持衡四个大字,两位大人不会看不清吧?”
“咳咳……”监丞已被说动,又觉得自己此时动摇似乎太没有原则,一时不愿应承。
此时,韩博士却意外地出言相帮:“两位大人,我以为殿下所言有理,赏罚当以公平公正为要。”
两位监丞略一犹疑,对视一眼交换了想法,先后点了头。
“如此,当罚冯英御书楼抄书三日。只是他如今在家养伤,不便受罚,待他返院再执行。”
“监丞公正。”封离站起身,恭敬一礼。监丞忙起身避让,不受他全礼。
封离这一礼不是白行的,他还有后话:“既是如此,一起犯的错当然应该一起罚,等冯英返院,我们与他一同去御书楼抄书。”
说完,他朝程寅招手示意,笑了笑起身便走。封珏目瞪口呆,慢半拍地告辞跟了上去。
监丞还在后头说:“这……”这半天,那反驳的话也没说出口来。
另一位监丞忍不住斥道:“韩博士,你说这……这也太过,太过,巧言令色!”
韩博士没有应声,只是看着三人背影,不知道在想什么。
回课堂的路上,程寅兴奋不已,说个不停:“我真以为殿下要认罚了,没想到,认了又好像没认,哈哈。等冯英回来,还不得气死。”
立了师长,封珏也放开许多,喜形于色,跟着说:“我刚才也惊讶,殿下竟如此守规矩?”
封离抛给他一个眨眼,答道:“小珏儿,我本来就很守规矩。”
封珏还从未被同窗叫过什么“小珏儿”这等称呼,被逗得脸都红了,嘟嘟囔囔反驳:“殿下怎么乱叫诨号……”
“咱两可是本家,你爹是我堂叔,你是我堂弟,难道我还不能叫得亲近些?当然,你要是愿意按照摄政王的辈分论,叫我一声皇叔,那我也是不介意的。”
“殿下!”
“哈哈,别气啊,你这脸皮也太薄了,喊一句昵称都要脸红,以后怎么娶世子妃。”说到这,封离来了主意,“这样,今日下了课,哥哥带你和程寅出去见见世面,算作对你二人的答谢。”
封离邀约,根本不给两人拒绝的机会,他当先进了课堂坐下,摆出副正经模样,仿佛谁找他说闲话都是对这国子学课堂的侮辱似的。
程寅和封珏对视一眼,有些期待又有些无奈地归座。
这一日下了课,封离果然兑现承诺,当场就把封珏和程寅拖上了自己的马车。他拿出早已准备好的手书,交给一名随侍,让他送回王府,亲手交到王爷手中。
周昭宁早间在大朝会上被“无端”弹劾,自当心有愤懑,于是他下了朝故意不去内阁,早早回了王府,摆足了被冤屈的姿态。
回王府后与长史徐清安议完事,他便默默在等封离归家。被朝臣们说得他有些好奇,不知封离知晓冯英断腿一事后,会作何反应。
让他没想到的是,他等到了时辰,等来的却是一纸手书。
周昭宁接过信纸,展开就看到上头两个大字标题——假命。
竟还正儿八经给他写请假条?这莫不是谁替他出的主意?
周昭宁颇有些好奇地往下看。
“王爷:
昨日程寅帮我打架,让我免于挨揍,封珏帮我记录,让我免于含冤。我受王爷教诲,知恩图报,因此今日带两人去绮红楼见见世面。
真不是我想去,要看美人我看王爷便够了,实在是这两个小子见识太少、面薄如纸,我担心他们以后被美人计轻易哄走,我下次被同窗欺负就没有帮手了。
切切,王爷请准假。当然,不准我也已经去了,回来再与我算账吧。”
周昭宁看完,短短三行字,简直哭笑不得,真不知该说他长进还是不长进。如今都敢明目张胆去青楼了,却还知道与他告假,写这不文不白的假命。
说什么不准便回来与他算账,这是算准了他不会算账?周昭宁不禁反思,什么时候起,他在封离心中已失了威慑?
“绮红楼……”
周济在一旁听得心惊,禹都第一青楼,这等风月之地,王爷可是从来不屑去的。难不成,七爷去了绮红楼?!
“王爷?”
“换身衣裳,去看看热闹。”
周济应是,回房换衣服的路上都觉得胆颤心惊,总觉得今夜会出什么大事……
周昭宁换了身低调些的常服,没有带其他侍卫,只带了周济一人。
两人到了绮红楼,灯火葳蕤,脂香盈面,却没有倚门揽客的花娘,只有热络的龟奴。
“公子,今日是我们绮红楼花魁大比的日子,四大花魁争夺头牌,您来得正是时候!”
龟奴将两人往一楼大厅里领,周济忙说:“要个雅间。”
“不巧了,今日大比十分热闹,雅座早已订完,还请公子屈就一二,小的保管您对今日的热闹满意。”
龟奴赔笑,心中却不以为然,这满京城的权贵,就眼前这位公子的打扮不过尔尔,在这王孙贵胄一掷千金的绮红楼,想要雅间也排不上号。
周昭宁不曾来过青楼,不代表他看不透这龟奴所想。他缓步,抬手向周济示意。
周济将腰牌从衣袖中露出,给他龟奴亮了一亮。
“叫老鸨来,我家主子要雅间,听不得这些脏污话。”
那龟奴一见摄政王府四个字,当即便软了膝盖要往下跪,吓得脸色煞白。周济一脚将他的腿踢直,没让他生出动静。
周昭宁环顾楼内,周济不说还好,他一说,那些污言秽语便真入了他的耳。
“李爷,这还在外头呢,您别捏奴家的胸啊。”
“奴家还以为您不会来了,想死奴家了。”
“你这双腿,爷惦在心里,如何会忘?就是今日怎穿得这般严实,莫不是留给爷来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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