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不似乡下百姓那般瞧不上哥儿,谢潇澜也不拘着何意去哪,且他有事做,总好过成天在宅子里唉声叹气的好。
他道:“后日便去,你若去医馆,马车给你留着。”
“我得过几日呢,你先用着,商陆说离得不远,到时候我走着去也是一样的。”
毕竟从这里到宫中得半个时辰左右,总不能让谢潇澜走着去,到时还得站着上朝,一日一日的腿都得废了。
在这种事情上两人的谦让都是点到为止,再拉扯反而更尴尬,谢潇澜也就没跟他多掰扯。
宅子挂上了“谢府”的匾,谢潇澜便也开始上朝了,因着要舍去在路上耗费的时间,谢潇澜寅时二刻便起床了,四刻时就已经用过早食坐着马车往宫中赶了。
至于何意,一点动静都不曾察觉,直睡到天大亮才睁开眼。
他伸手摸了摸旁边的位置,早就没有丁点儿热乎气了,想着他们上朝的时辰,分明就和高考生差不多。
何意换好衣服,刚打开门准备去打些水洗脸,就见门口站着昨日见的两个婢女,端着水盆恭敬站在屋前。
“正君,奴婢伺候您洗漱。”
何意眨了眨眼睛有点没缓过来,他淡声应允:“进来。”
婢女端着铜盆双手举过头顶快而稳的走到他面前跪下,另一位婢女则是拿着擦脸布跪着。
饶是何意再如何知晓这种时代背景的某些文化思想,还是不可避免的被她们的举动吓了一跳,他动了动喉咙,没说什么降智的话,飘忽忽的洗了漱,连刷牙子递来的时候都是沾好牙粉的。
一通操作下来,何意得出结论:比谢潇澜伺候的利索。
许是听了谢潇澜的吩咐,晨起的早食弄的很清口,他吃了半饱就不愿再吃了,又眼看着那些婢女将小桌子给收拾了。
见他们做事利索,何意又想到谢潇澜昨日同他说的话,若不是自己人,他用起来确实不放心。
“你叫什么名字?”何意看向之前递擦脸布的婢女。
她一听这话立刻跪在地上:“奴婢们已经是谢府之人,请正君赐名。”
“……”倒也不是要说这个。
“稍后再说这个,你去将府上所有的下人都叫到廊前,我有话要说。”何意也知道如今谢潇澜在外做事,家中的一切自然是要由他打理。
虽不知道里面是否有二心之人,但也得先考察一下,连找工作都要面试,这些自然是要更严谨的对待。
婢女伶俐,一听这话先是搬了张椅子到廊下,还放了把圆扇在椅子上,这才去将府上的下人全都叫来,各个像鸵鸟似的低头跪着。
他自知前期气势一定要做到位,否则后面绝对镇不住,因此瞧着跪着的人,虽心生不忍,却也不曾示意他们起身,悠哉的扇了几下扇子。
片刻。
他微笑:“只是问些问题,如实回答便是。”
这些婢女们都是在伢人那里受过调·教的,因此听何意这般说,便知道他大概要问些什么,纷纷想着各种问题的对策。
“你们可都有家眷亲属?”他漫不经心问着。
婢女小厮们显然没想到第一个问题居然是这么简单的,甚至都无需动脑子。
何意示意他们从挨个说。
“奴婢是被卖到伢人处的,已经和家中断绝关系。”
“奴才父母早逝,与亲戚并无来往。”
“奴婢也是。”
大都是因为一些家庭琐碎之事被卖,自然也有先前就在其他府上做事的,但因为那些人家犯了事被下狱,一些没有在近身伺候的二三等婢女小厮就被遣送了出来。
不怪何意觉得她们做事麻利还十分有眼力见,竟都是别人先调教过的,用起来顺手,但不太放心。
他便清嗓子笑声同他们说:“府上目前只有我与老爷两人,你们伺候着也清闲些,奴才在忠不再多,你们也知道老爷脾气不好,平日里做事警醒着些,若是谢府出了叛主之徒,晚上睡觉最好都睁着眼。”
“是,奴婢(奴才)定当忠心耿耿。”
何意满意点头:“都起来吧,先前听说你们还没名字,自己可有中意的?说与我听听。”
其实名字这种东西只是代称,赐名时叫什么都无所谓,可让他们自己取意义就不一样了,会让他们觉得是被当人看的。
听着他们交头接耳了一番,都给自己想了个好听的名字,何意又由着他们挨个介绍,把他们名字和脸对上了。
何意看向红叶,就是给他搬凳子那位:“红叶带我在府上转转,其他人做自己的事便好。”
前日住进宅子,昨日也在忙活着,就今日清闲下来能转悠转悠,否则真是要受不了这四方的天。
宫中。
晨起进宫时,谢潇澜在路上遇到了李鹤他们,几人结伴前去的,毕竟人人都知道他们有同乡同窗情,若是遮遮掩掩反而更让人心生猜测。
当今圣上比他们还厌恶上早朝,坐在那金闪闪的位置上打着哈欠,让几位新为官的再次介绍了自己,便就是听老臣们开始说政事,听到户部说南方一镇遭了灾,才睁了睁眼皮。
殿前立刻分了几派,有说派人去巡视的,有说拨银子赈灾的,也有不动声色眼瞧着的。
说来说去也没个法子,夜辛便不想再听了,若他们真商量出好对策,自己自然就批准了。
上了一个时辰的早朝就在争辩声中退了。
谢潇澜和严藏雪便直接去了翰林院,修撰和编修不在一屋,走到内院便各自散开了,他一进屋就瞧见自己的顶头上翰林学士司曹勉。
他拱了拱手:“大人好。”
“先前曹管家同我说匆匆见过你一面,我那时忙着竟不曾见你,没成想倒是一同共事了,缘分啊!”曹勉笑着。
实际上快呕死了,那日他让曹管家挑着好的宴请,没想到请的那几个会试时就被刷了下来,反倒是谢潇澜几人不错,尤其是这谢潇澜。
他万万没想到谢潇澜竟中了状元。
谢潇澜面带微笑:“是巧。”
他可还记得前世这位不显山水的五品官做的那些好事,为着点银子,杨辛居然能与一中年男子勾搭在一起,当真是令人作呕。
用那种卑鄙的手段陷害于他,无非也是出于嫉妒,可他不懂,能在翰林学士五品官的位置上做数年都不曾升官,这人该如何耐得住性子,又是如何的心思阴沉。
想到何意先前同他说过的话,曹家早就盯上了他,不只是后来同杨辛勾结之事,那曹家这般对他除之后快,又是为什么?
他能想到的便是六年前之事,若他也死掉,就再不会有人耿耿于怀王谢两家之事了……
但眼下并没有证据,他便只能耐着性暗中观察,有前世的记忆在,总不会让曹勉还害了他。
曹勉见他态度敷衍,也懒得再与他多说,摆摆手让他做事去了,修撰主要是掌修实录,记载圣上的言行,或是拟些文稿,进讲经书,听着清闲,做起来却繁杂琐碎。
他前世便做过这些,眼下做起来更是得心应手,把记录的册子都按照年份类别分开,编撰的经书更是加以润色修改完善,临近端午,也需要草拟宴会的章程。
他深知“先苦后甜”,下笔如有神助,快速将所需的全都弄好,眼看着已经无事了,便起身去公厨处用午食了,出了屋子就瞧见了严藏雪。
对方立刻侧身等他,朝他拱了拱手:“谢大人。”
“你我同批做官,不拘这些礼,我刚要去公厨处,一同前往吧。”谢潇澜邀请他。
“甚好。”严藏雪点点头,两人并排坐着,他突然笑了,“竟不知谢兄也会在公厨用食。”
朝廷一日只管一午食,早食自己解决,晚食自然是回各自府上,菜品花样不多,左右是够吃。
只是那些早就被养刁的老官员,或是家底不俗的,是绝对不会吃公厨的。
谢潇澜有些无奈:“总要为养家做打算,且吃食而已,管饱即可。”
“谢兄说的有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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