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算,八字日柱,紫微斗数,掌纹面相,在下也无不精通。两位要不要来一卦?”
万达无言地转过头,看着眼前这个年纪大约三十多岁,头戴九阳巾,身穿皂色鹤髦,脚蹬云头履的男子。
这男子眉目清俊,说话间,不停地捻着唇下的一把山羊胡须,潇洒的不得了,确实有点仙风道骨的味道。
“刘铁齿?道士?”
杨休羡转过头看着他。
“正是正是。无量天尊,善哉善哉。”
这人朝万达二人打了一个稽首,“在下乃是正一派天师传人,云游到此。今日有幸识得二位,都是上天的意思啊。”
明朝两位公务员很想问问这位天师,他是不是不识字。
几个月前,陛下下旨,为了阻止云游僧道到处流窜生事。大运河沿途的所有僧道,都被要求在年底禁令解除之前,不得离开各自所属的寺庙和道观。
榜文此刻就在县衙门口和各个码头渡口贴着呢,他不会看不到吧。
还是这里的和尚道士们,已经嚣张到连皇榜都不屑一顾的程度了?
“非也非也,打卦算命,乃是百姓的需求。尤其是徽州百姓,不论婚丧嫁娶,上梁造册,乃至沐浴洗头都习惯先来一卦。小道不是故意违抗皇命,我是舍小家,为大家。”
刘铁齿不愧是吃开口饭的,这小嘴叭叭的,满口胡说八道。
眼看他在这里废话那么久了,旁边巡街的差役都从茶寮边走过一回,也不见得哪个冲进来将他捉走。可见大家都没把这皇榜当回事。
万达和杨休羡对视一眼。
“来,给我看看。”
万达从怀里掏出一块小碎银子,摆在桌子上。
成色十足的一两银子,在日光下撒发着迷人的光泽。
刘铁齿呼吸一滞,手一顿,差点把一根胡子给掐断了。
“倒是用不了那么多。”
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眼睛却没从银子上挪开。
“算的对,全部拿走。”
万达指着银子道,“算不对……我就报官把你抓起来,说你招摇撞骗。我看县老爷他敢不接我的状子么。”
刘铁齿闻言,倒像是被激发了斗志似得。
伸出一只手掌,放在桌子上,“这位公子,请出示左手。容小道一览。”
杨休羡兴致勃勃地看着他俩。
这刘铁齿先是凑近了看万达摊开放在桌子上的手,看了两眼,有些不确定地抬头,望了望他的脸。
似乎有些不敢确定似得,告了一声罪,将万达的手托了起来,凑到眼前细看。
看的万达几乎以为,他要把自己的手掌盯出一个窟窿来了。
“这位公子……不好意思了,能否告知在下您的生辰八字?”
刘铁齿看相看的出了一头的冷汗。
万达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了自己的八字。
当然了,是这个大明“土著”的八字。
听到万达说出来的生辰日期,这刘铁志居然脱口而出三个字:不可能!
他叫的太大声,把周围几个正在喝茶的人都惊动了。众人纷纷侧目看来,被杨休羡冷哼一声,又都转了回去。
“如何‘不可能’?”
上回在剿灭白莲教的那次行动中,万达早就见识到了他们这些道僧装神弄鬼的把戏。
今天又看到眼前这个刘铁齿如此表现,万达心想:演,你接着演!
台词我都给你想好了,一定说我近期有“血光之灾”,要花钱做场法事来化解,是吧?
“不好意思了,这个银子我赚不了。两位公子也高抬贵手,别抓我。小道这就走。”
说着,就要离开。
“哎……别走啊。”
有点出乎意料啊,这下万达倒是不干了,站起身来,将他一把拉住。
“什么意思吗?你到底算出什么?不会是算到我明儿就死了吧?”
“胡说什么!”
杨休羡见他说话如此没禁忌,投来斥责的眼神。
他们锦衣卫吃的是刀口饭。杨大人虽然本人不迷信,但是也有忌讳。
万达自知理亏,对他讨好地笑了笑,将刘铁齿拉了回去。
“说说呗。你还没说,怎么知道准不准的?”
刘铁齿被万达从茶寮外头拉了回去,杨休羡干脆就往他后头一杵,害他想走都走不了。
他坐了下来,用袖口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说说,不准也不抓你,说吧。”
万达拿起青瓷大茶壶,给他倒了杯茶水。
“公子,那我就说了……”
刘铁齿把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
“我先看了您的手相……这手相,说真的,不是很好。家中虽然有人贵不可言,但是与您并没有什么太大的牵连。”
万达本来嘻嘻哈哈的脸色慢慢凝肃,而杨休羡则不屑地转过头去。
位极人臣,加官进爵,还要如何富贵?
“但是我看您的面相。看您耳垂宽厚,额头中间隐隐有红光,这分明是大富大贵的面相。但是跟你的掌纹,确实截然相反。”
“继续说。”
万达抿着嘴。
“我再听您的八字……终于和掌纹对上了。但又和面相更加相反。”
刘铁齿说着,舔了舔嘴唇,“公子,您听了,别揍我,行么?”
“我听了之后再决定要不要揍。”
万达嘴上轻松,心里却升起了一种诡异之感。
因为他知道,他不是真正的“万达”。
他是一抹来自六百年后的灵魂,因为不知名的原因,来到了天顺末年的大明朝。
严格说来,这里没有人算得出自己的命。
因为他压根就不属于这里。
“恕小道直言……按照您说的八字,您早就死了。活不到现在。这是早夭的命数,压根活不过十岁。”
刘铁齿战战兢兢地说道。
“一派胡言!”
杨休羡一下将他从后头提溜了起来,满脸怒意道,“你在说什么屁话。”
“我就说了,你们听了要揍我嘛……”
刘铁齿抱着脑袋哭到。
“没事没事,广怀,你放他下来,让他接着说。”
万达跳了起来说道。
杨休羡被万达的举动弄得莫名其妙,他将这道士往凳子上一扔,走到万达身边,万分不解地看着他。
“你说,继续说,我不揍你了。”
万达顾不上安慰爱人了,他已经彻底被这个“江湖骗子”给震撼到了。
可不是么,真正的“万达”早死了十几年了。
“公子,您的这个命,我算不了。非但我算不了,整个徽州地界。哦不,整个我们正一派的道士,我估计谁都算不了。换了我师父来都不行。”
刘铁齿拱拱手,一脸苦相。
“您的命格太奇怪了。只能说,可能会有大机遇,可能会缝大难,但也能遇大贵人。是生死相依,死中求贵的奇相。”
生死相依,死中求贵……
是啊,“万达”不死,“万星海”如何生呢?
“行吧。”
万达笑了笑,用手指点了点桌子。
像他这样的命格,确实难算了些。
这个刘铁齿能说到这个地步,已经非常厉害了。
玄学真是奇妙……
“那你看看他,要是算得准,钱照样拿走。”
杨休羡不赞同地瞪了他一眼,后者笑嘻嘻地将胳膊搭在他的肩膀上,对着刘铁齿笑道。
“算算我这个哥哥,什么时候能娶个嫂子来。看看他桃花什么时候开,也教我这个做兄弟的也开心开心。”
杨休羡哭笑不得地看着他一脸促狭,无奈地摇了摇头。
“嗯……”
这刘铁齿盯着杨休羡的脸看了一会儿,又看了一会儿他的手相,最后将那个银子推回了万达面前。
下一篇:穿成竹马男主的小哭包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