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此,众人都是扼腕不已。
如果能够抓住叛军的最大头目,那么接下来的这场仗几乎就是不战而胜。
到时候群龙无首,朝廷只需要进山驱赶剩下的余党就行。可能完全用不了半年,三、四个月就能扫除这个困扰了大明百年的大患。
真是可惜了。
小孩子在受惊吓后,就特别容易感到疲劳。
不等万达将孩子抱回似锦酒楼,汪直数着数着,就累得睡了过去。
因为身上盖着“素素”的衣服,耳边也能听到“素素”和别人交谈的声音,汪直十分地安心。
哪怕万达叫他起来吃点东西,他都摇了摇脑袋,说睡饱了再起来吃点心。
“大人,把孩子交给我吧。”
覃昌温柔地拍着孩子的肩膀,“每个被净身的孩子们刚入宫的时候,都是我照顾的。”
“那个……我听说,公公你也是……”
万达有些尴尬地问道。
虽然这么说很不礼貌,但是他听说,这位覃公公原来也是广西人,因为家里凡事被连累,从小入宫当了太监。
万达有一个不是很好的预感……
“是,杂家确实是因此入宫的。”
覃昌笑道,心想这个国舅爷还真是个温柔的人,他的身份在宫内根本不是秘密。也正是因为他有这段经历,陛下这次才会派他来到广西,协助小国舅办案。
“其实不止是杂家,宫里很多宫女和太监,都是因家人获罪入宫的。怀恩公公也是。大人知道永乐爷身边伺候的‘三宝太监’么?”
这个名字哪怕是半文盲万达也是如雷贯耳的,他点了点头,“我知道,‘郑和下西洋’里头的‘郑和’嘛。”
“郑爷爷是我们内侍里的翘楚,宫人的榜样。”
说起这位前辈,怀恩也是满怀敬意。
“大人不知道么,郑爷爷也是幼时因为平滇之役,被俘入宫的。”
大明朝的律法规定,男子不满十五岁,不算“成丁”。如果牵涉到谋逆案中,罪不至死,通常会被阉割后充入内廷服役。
而女眷们,则会被充入内廷、浣衣局服役,或进入教坊司成为官妓。
这些活下来的人,有些过的凄惨不堪,甚至宁可当初在抄家籍没时候自戕而死。
而有些人,则因为有机会进入全天下最尊贵的地方,演绎出一段属于自己的传奇。
“那么……阿直他岂不是要被……”
万达实在是难以接受。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历史上的“汪直”就是个太监,而且还是个臭名昭著的太监。
他不是看不起太监这个职业,他也不想改变历史,只是阿直他做错了什么?他只是个孩子呀!
一想到阿直即将面对的命运,他第一次觉得这种牵累家人的律法,实在是有欠公平。
“不行,我要带走阿直!”
万达说着,脑子一热,就要去抱孩子。
管不了那么多了,先把孩子藏起来,之后的事情之后再说。
“大人,您自己身为锦衣卫,难道不知道锦衣卫和东厂的探子们,是无处不在的么?”
哪怕他身为东厂的二把手。
不,哪怕身为一把手的怀恩公公,也不知道究竟有多少人,在什么地方,正在监视着他。
这可是大明朝,谁的身后还没有一双眼睛呢?
这个小国舅啊,真是善良到天真。
覃昌摸了摸孩子睡的红扑扑的脸蛋,轻笑一声。
“大人,按照规矩,这孩子的家人们将会被一直看押,直到韩大统领他们凯旋后,回京献俘。然后该砍头的砍头,该发配的发配。算来至少还有半年的时间。”
覃昌不动声色地继续说道。
“大人与其想着怎么把孩子偷运出去这种毫不现实的事情。还不如想想,您提前到达京城之后,有什么其他的法子保住他。”
万达听他这么一说,有种茅塞微微顿开的感觉。
“大人出去吧,孩子我看着,没事儿的。”
覃昌笑道,“邱巡检他们还在等着您呢!”
万达点了点头,抓住了那刚才一闪而来的灵感,走出了客房的房门。
“是啊……我傻了么?我是谁?万贞儿的弟弟也!姐姐就是我的‘金手指’好么。”
万达感激地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
心里的石头放下了一半,万达下了楼,与邱子晋会合去了。
“梅千张怎么样了?”
两人离开似锦酒楼,一边往千户所那边走去,一边交谈着。
万达刚才被梅千张的惨状吓到了,真的以为他要死在自己怀里,结果这厮一个大喘气又活过来了。
卫所的军医之后赶了过来,对着他的胸口按了按,满不在乎地说也就断了三四根肋骨而已。
断掉的骨头也没戳到心肺,一时半会儿死不了,只是要躺在床上静养,除了疼没啥大事。
“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他没事儿。”
因为背着临阵倒戈的罪名,梅千张现在是躺在千户所的军牢里养病的。不过看在万达等人的面子上,给他收拾了一个单间出来,也有人给他熬药送饭。
难得听到邱子晋同学说这种损人的话,万达停下脚步,好奇地看着他。
“你是是气他临阵倒戈么?说实话,这一次我可能也保不住他了。”
万达实事求是地说道。
临阵倒戈,泄露军情,哪一条都是死罪。
之后若是大军得胜还好,如果输了的话,恐怕凌迟了他都有可能。
“不,我只是好奇,怎么有人过的那么随心所欲呢?”
邱子晋眯起眼睛,感叹地说道,“我以前只当他是一个小贼。但是你说他十恶不赦吧,他偷的又是那些贪官污吏。后来我以为他改邪归正了,能好好做人,但是他今天又来了这么一出……”
“虽然说汪夫人应该是他的生母,做儿子的,想要救母亲,无可厚非。但他毕竟已经是官身了……”
邱子晋的生命中,从未遇到过像他这样完全不按常理出牌的人。
哪怕是与他有些相似,身上带着一股街头气息的万大人,办起事来的时候,也是要顾及皇命,估计到大明律法,和锦衣卫的颜面的。
“这人简直就像是……没有开化过的野兽。”
万达也想了想,发现确实如此。
藐视规则,或者说,心中自有一套与旁人不同的规则。
无视律法,却又在人情方面有着诡异的执着。
就像是没有开化过的一只野兽,用自己的规则,行走在世界中。
最终,被这个世界的规则所吞噬。
邱子晋低下头,神色黯然。
“大人准备怎么处理他呢?”
“带回京城,下诏狱,等待南镇抚司来审案。”
主要是之前已经把梅千张入锦衣卫的事情给提了上去了,只能按照锦衣卫内部人员犯纪的程序来处理。
“诏狱……”
邱子晋害怕地咬了咬唇。
虽然无数次地在北镇抚司进进出出蹭饭吃,但是那个恐怖的地方,他可是看都不敢多看一眼。
“他会死么?”
“可能吧……”
万达纠结地说道,“只可怜蓝大娘子的一片苦心了。”
其实如果不是那天梅千张先发现出入汪家的人中,可能存在反贼,他们也不会突然布置这个行动。
即便是这样,功过无法相抵,梅千张这次怕是凶多吉少了。
邱子晋在不多说什么,两人来到了军牢的刑房。
杨休羡双手环抱背对着他们,他身边的高会手里拿着鞭子,看来应该刚动过刑。
“还是不肯招出山上贼窟的所在地么?”
万达忍着血腥味问道。
杨休羡回头,指派了一个人,将快要晕过去的邱子晋带出去。然后打开牢房的大门,让万达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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