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什么都有了。
所以,她不需要他了……
泪水不自觉地从脸颊滑落,梅千张咀嚼了一下汪直嘴里的那一声“哥哥”,觉得自己真的可笑极了。
他就是块烂泥,一块连母亲都不愿意多看一眼的烂泥,怎么会是那样金尊玉贵小公子的“哥哥”。
“梅千张,你怎么了?”
邱子晋轻轻踏着脚步走了进来,虽然是背对着他,但是他分明看到了梅千张擦眼泪的动作。
“没事……”
梅千张慌乱地抹了一把脸,不想用这样的表情去面对邱子晋。
我是谁?
我可是大名鼎鼎的“义盗一剪梅”哩!怎么可以让别人看到那么丢脸的一幕。
“高会买的什么鱼,这么会扑腾。”
杂院就紧贴着厨房,听到外面的声响,梅千张故意躲开邱子晋,往外头走了两步。
然后,就看到了让他心脏差点停止跳动的一幕。
“阿直!”
他快步冲到水缸边,拎着小家伙的后领子,将他一把提溜了起来。
小汪直被呛了好大一口水,鼻子和耳朵里也都浸满了脏水,整个上半身都彻底湿光了。
突然,他感到一阵天昏地转,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感到自己大头向下,裤子被梅千张一把拉了下来。
“让你玩水!让你玩水!你差点死了知不知道!”
梅千张把他架在自己的大腿上,对着汪直的小屁股“啪啪啪”地就打了下去。
“哇!”
汪直“噗”地张嘴,把喉咙里灌满的脏水都吐了出来,然后呜哇一声哭了出来。
“你要是死了,你娘要多伤心啊!”
梅千张边打边哭。
“以后还敢玩水么!还敢么!”
“哥哥对不起!”
汪直哇哇大哭起来,“阿直再也不敢了。”
众人闻声纷纷冲入杂院,看到的就是梅千张抱着浑身湿漉漉,屁股蛋子还露出一半的小汪直,两个人相对大哭的一幕。
第46章 相亲失败
驶往浔州的客船上,覃昌内穿天青色书生道袍,外头罩着同色披风,头戴纶巾,脚踏白底方头鞋,正坐在船舱里看着手中的折子。
他本身就长得风流俊俏,虽然是个内侍,在皇宫的女官和宫女之中却是极有人气。
如今脱去了内侍穿的官服,换上最近苏州那边流行的书生的装束,更是显得风流倜傥,玉树临风。
要说和普通的书生有什么区别,除了他对待女性的态度比常人来的更加温柔小意,最明显的地方,就是身边带着的这把佩剑了。
作为从小和万贞儿一块长大的伙伴,覃昌从小也是个喜欢舞刀弄剑的。小时跟着万贞儿一起在御马监刘公公那里学习马上功夫和剑术,之后两人更是经常在宫内表演舞剑给小皇帝看。
可能和他身上的蛮族血统有关系,覃昌从小就比别的小内侍来的活泼好动些,也不认生。已经过世的孙太后每每看到他,都戏称他是个南蛮来的小皮猴。
可他们相比,朱见深从小身体就不是很好。
因为小时候经常受惊的关系,至今半夜里还有惊惧抽搐的毛病,每次发作,都需要万侍长在身边不停按摩安慰,才能睡得安稳。
哪怕现在已经登基两年,宫内也有了其他的后妃,这个毛病却是半点都没有更改。一旦发病,不管今夜宿在哪位娘娘宫里,都会被送回昭德宫,在万侍长的抚触下幽幽睡去。
覃昌遭遇家变,被掳进宫后,净身成为了内侍。这被子早就不想那些个男女之事了。
只是因为从小跟在朱见深和万贞儿身边,一路看着他们走来,知道他们之间有多么情深义重。每每见此,都不由得羡慕陛下和娘娘的感情深厚,早就超越了身体的情欲,升华为恩情和亲情。
在宫里的每天都是为帝妃情感流泪的美好一天。
一路而来,覃昌在船上不是舞剑,就是翻看这封朱见深让他特意抄录下来的《平叛方略》不是之前邱翰林写的那篇,是之后韩雍韩大统领写的。
这篇方略被皇帝陛下反复阅读了数天,后来又吩咐覃昌誊写下来。
按理说,这种已经拟票批红的折子,下一步就应该发回内阁和六部执行了。
再不然就是被驳回,彻底弃之不用,到底为止。
但是偏偏这个折子,被陛下留中不发,至少在覃昌出发前往浔州之前,还搁置在陛下的案头。
这个举动,就耐人寻味了。
覃昌打开奏折,再一次看着他几乎都能倒背如流的这段文字
湖广之乱,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乃积疾成癖也。雍虽未至广西,然曾攻略于闽越之地,其民其地,与湖广多有类似。
盖民之乱者,大致有“三害”。
其一,自开国初,功勋皇亲奏请土地掠为私有,加之当地豪强驱民占田。使民或无地可附,或徭役不均,破产败田,遂成流民之乱。
其二,天顺以将,连年天灾。闽越、川陕,鲁豫流民暴增,流入荆襄、湖广多地。流民多聚,无计可生,于是动乱频生。
其三,广西流寇,自赵宋以来,危害已久。至我朝,流害愈甚。盖当地官员守备,消极抵抗,隐瞒军情。乃至官匪勾结,以图民脂民膏,大发国难之财。上瞒天子,下欺黎民,危害一方。
此“三害”日久天长,积疾难返,如今则一发而不可收拾。遂成我朝东南之大患也。
今,国朝虽固,然则北有鞑靼女贞之患,西有河套瓦剌之争,若西南不平,中原腹地恐危亡矣!
这个韩雍,用词如此惊悚——“恐危亡矣”。
是说大明朝朝不保夕,即将亡国么?
难怪被留中不发。
若是下发到内阁六部,岂不是要惊骇到整个朝廷?
这后面一段行兵方略先不谈,就前头叙述的“三害”,已经够让皇帝胆战心惊了。
除去天灾一条,实在无可奈何。
剩下的是什么?
贵戚皇亲迫害百姓,还有就是官匪勾结。
这个韩雍,难怪能文能武,功勋卓著,却又多次被弹劾。
才过四十的年纪,已经是宦海沉浮,几上几下——这个人实在是太敢说了!
覃昌头疼地拍了拍脑袋。
如果没有估计的话,陛下把韩雍的《方略》“留中不发”,却没有在对他的人事任命上有半点动作,恐怕内心已经是承认其“速战速决”、“其中兵力,直捣黄龙”的策略是正确的了。
既然皇帝不反对,作为主将的赵将军也不提反对意见,以韩统领的脾性,恐怕之后的战争中,就会采取这折《方略》所描述的策略了。
虽然还有两位监军太监在兵部,恐怕之后怀恩应该会怕东厂的番子前去敲打一番。让他们认清事实,不要违背了陛下的意思。
“小国舅啊小国舅,看来陛下故意放你去浔州,就是为了去搅乱那边的浑水的。”
如今已经是五月,按照“速战速决”的方针,如果顺利的话,恐怕年内这场战役就会结束。
现在南京那边的兵部已经准备开拔,差不多七月初就能到达广西。
这两个月的时间,也够万镇抚在那边搅的天翻地覆了。
覃昌把折子放在小案上,修长洁白的手指,在“官匪勾结”,“隐瞒军情”这几个字上反复摩挲。
浑身湿漉漉的小汪直在酒楼换了干净衣服,一脸不情愿地被盘家兄弟带回了汪府,提前结束了他好不容易出门放风的短暂旅程。
盘兴先行一步,回家告知小主人在外头出了事。
主母梅娘听说了,急的眼泪扑簌簌地往下落,倚在门边不停地往外头看。
在二门边见到身穿大人衣服,两只袖子长的可以舞起来,头发凌乱地披散在肩膀上的小汪直,梅娘一把将他抱了起来。
“怎么样?呛到了没有?冷不冷,害怕不害怕啊?”
梅娘抱起孩子走进房间,放到床上。
将他转了一圈,发现汪直脸蛋红扑扑的,也没有受伤的样子,这才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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