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说。”
“阿洛,放了我吧。”
那么卑微又可怜的乞求,却让洛真瞬间手脚冰凉。
宁柔叫她阿洛,宁柔求她放了自己。
她闭了闭眼,心底各种情绪来回翻涌,还没来得及将那痛苦压抑,耳边又传来一句温软声音——
“你明明知道的,我为什么要来垣乡。”
怎么可能不知道?
只不过是不愿意相信罢了。
垣乡是全国有名的‘双季’小县,夏天热得像火炉、冬天冷得像冰窖,一年四季几乎感受不到春秋这两个季节的存在。
洛真天生对冷热敏感,空气中的温度过高或者过低,都会让她全身皮肤过敏泛红发痛。
垣乡这种地方,她根本就待不了。
从洛繁星说在垣乡看见宁柔的那一刻起她就猜到了,她苦苦找寻了五年的前妻,其实一点都不想被自己找到。
气氛倏地变得尴尬。
草堆里偶尔传来一两声蝉鸣虫叫,却让这条马路显得更加安静寂寥。
洛真眼角微红,精致的脸孔映出若有若无的悲哀,颊上一片苍白,看不出半点血色。
好几分钟过去,她才颤着伸出右手,扶住了自行车的把手。
“我送你回去。”
五根细长纤白的手指,稳稳地落在车头中间。
不仅漂亮、而且勾人。
宁柔愣了愣,不知道洛真为什么突然转移了话题,下意识就盯着那只白皙完美的手看了几秒。
直到对方将自行车从自己手里接走,才想起来拒绝。
“不、不用了。”
洛真眼睑微垂,态度依旧坚持,但说话的语气,却柔软了许多,像在央求。
“抱歉,没想到我的出现会给你带来这么大的困扰。”
“过了今晚,我会离开。”
“让我送你——最后一次。”
突如其来的一句道歉让宁柔杵在了原地。
虽然早就希望洛真回去,但真到了这一刻,她还是需要一些时间来消化洛真离开的消息——
这次分别,估计两个人以后都不会再见面了。
不知道为什么,意识到这一点时,她的心还是抑制不住的紧了紧。
很难受。
就像当年离开洛真时那样。
只不过那一次是她自己要走;而这一次,是她逼洛真走。
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
最没有资格难受的人,也是她。
宁柔恍恍惚惚,不知不觉就松开了手。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地坐上了自行车后座。
“坐稳了吗?”
耳边传来的女人声音温柔又低沉,她又想起了洛真带着她搬出洛家后的生活。
她竟然忘了,就连自行车,也是洛真教会她骑的。
第七章
凌晨两点半,垣乡的温度依旧没有降下来。
炎炎的夏风从四面八方涌来,每一次翻浮都混着灼人的热意。
洛真骑车很快,也很稳,还没一会儿,就载着宁柔到了第一个分叉路口。
“左转,直走,在平阳路附近停就可以了。”
仍是温声细语的婉转嗓音,不等洛真开口问,宁柔就主动报出了家里的地址。
左转是一条微陡的下坡路,街道两旁的路灯光芒暗淡,一眼望去,竟然看不出这条路有多长。
洛真捏了捏闸,车速并没有降下来,这才知道车闸出了问题。
“闸坏了,为什么不去修一下?”
咯吱咯吱的滚轮声随着车子的停落而消失,几乎是一瞬间,空气陷入一片死寂的沉默。
宁柔低着头,两只手抓着座杆,在闷热躁动的夏夜中将女人略带喑哑的声音听得一清二楚。
明明是很平静的语调,却满是压抑的责备与担忧。
“万一摔倒受伤了,这么晚,路上没有人,你准备怎么办?”
又是一声冷语问责,宁柔的头顿时埋得更低。
车闸是大前天坏的,那时宁宝宝烧得厉害,她每天在医院忙的脚不沾地,连饭都没有时间吃,哪有空把车送去修理呢?
她咬咬唇,眼中涌出一丝怯涩的为难,两侧的散发贴着脸颊微落,整张脸彻底掩藏在黑暗中,好半天过后,才低低的辩解了一声。
“前两天忙,明天就把车送去修,你别生气。”
“我骑得慢,不会出事的。”
那么软的声音,语气里还藏了些委屈,尤其在说‘你别生气’这四个字的时候,就跟在撒娇似的。
洛真的心偷偷颤了颤,两只手握在车把上无意识的紧了紧,迅速又松开。
这是下坡路,没有闸,骑得慢有什么用?
她回过头,恰好看见一道柔和秀气的轮廓,顷刻之间,喉咙里的质问消散得无影无踪。
“抱紧点,下坡了。”
宁柔还没有反应过来,手腕就被一只冰凉的手握住。
女人的手指纤长,轻易就将她的手腕圈住,再回神时,两只手已搂在了女人纤瘦的软腰上。
月色混着路灯的光芒一起落下,为前方的长路照出一点光明。
灼热闷燥的夏夜,并非完全与浪漫绝缘。
明明不是第一次被洛真骑自行车载,宁柔的心跳还是不自觉地开始加速。
下坡的速度很快,她抱着洛真的腰,将失聪的左耳悄悄贴上洛真的后背。
这一刻,她似乎听见了风从右耳吹过的呼呼声。
这是她在五年艰难生存的日子里,第一次感受到夏天的美好。
平时要骑四十分钟的路程,今天只花了二十分钟。
平阳路很快就到了,再往前是一条狭窄黑暗的小巷子。
宁柔的家,应该就在这条巷子后面。
这应该是一条老街区,连最基本的声控灯都没有,地上的砖块全都破碎裂开,踩上去还能听见吱吱的响声。
这么黑,自行车肯定是不能骑了。
洛真停下车,等宁柔下来后摸着黑推车进了巷子,根本不给宁柔出声阻止的机会。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了大约三分钟,才在巷子尽头看见一点微弱的白光。
“就送到这里吧。”
或许是不想让洛真发现自己现在的日子过得有多窘迫,宁柔加快脚步,伸手扶住了车把。
黑暗之中,她的脸模糊不清,唯有那双褐色的眼睛,依旧闪烁着明亮动人的光芒。
那么干净纯粹,让人不忍心拒绝。
洛真垂了垂眸,长而浓密的睫毛轻轻动了动,一分钟后才松开唇,温和地缓缓道出两句话。
“明天我就走了,不请我去家里坐坐吗?”
“离了婚,难道连朋友都不是吗?”
宁柔听见这句话愣了愣,眼中闪过一丝犹豫。
她很想答应,但宁宝宝现在就在家里,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
“不、不方便。”
洛真早就猜到自己会被拒绝,没有表露出愠色,反倒接着问了下去,仍是用那种最动听的诱哄语气。
“不方便?你家里有人?是谁?”
温柔的猎捕陷阱,只等着猎物自己往里面跳。
听见洛真说自己家里有人,宁柔立刻出声反驳。
“没人的,只有我自己,我一个人住。”
这么急切的强调家里没人,一听就知道有事隐瞒。
洛真没再逼问,点了点头,主动松开把手,将车子还了回去。
“路上当心。”
“回去吧。”
就像一对相识多年的老友在道别,一切都是那么平和自然。
宁柔没有意识到隐藏在洛真平静言语下的情绪起伏有多强烈。
她心里甚至有些高兴,以为洛真已经原谅了自己当年的不辞而别。
眼看就要走出巷子,她还是没有忍住,贪心地回过头看了最后一眼。
女人依旧站在原地,身形高挑又纤细。
四周空寂无声,没有一点的响动。
洛真漂亮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眼底一片冰冷。
她藏在黑暗中,看见宁柔停下来看了自己一眼,紧接着,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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