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矿曾经很讨厌他的。
郁书青不是对手,招架不住,鼻头被雪冻得通红,什么都不会说了,就站在纷纷扬扬的大雪里,反复说,我讨厌你,我从小就不喜欢你。
他想保护自己,他把人往外推。
可徐矿脱下自己的外套,裹住了郁书青。
“你没听到吗?”
——我一直在骂你啊!
“那、那你还……”
——那你还要追我,甚至说出一些下流的话。
徐矿很无所谓的样子:“郁小咪,你怎么翻来覆去就是这一句,要不要我教你啊……”
他讲这句话的时候,并没有多想。
但是郁书青像是被烫到,突然扑进了徐矿的怀里,狠狠地咬住了他的肩。
雪落满地,似碎玉声。
-
“不行,”
郁书青摇头:“别的我还是想不起来。”
就记得一个笔记本了。
包括王亮程说,有个男生死缠烂打地追他,给他造成了很大的困扰,身为一个老师,都直接用人渣这个词来形容了,着实严重。
可郁书青完全没有印象。
徐矿拿着那个笔记本,一脸迷茫。
“你是说,上面的照片是玫瑰?”
郁书青确定道:“嗯,虽然不知道什么原因,但我的确种了一株玫瑰。”
即使是失忆后,他也把这个笔记本好好保存了,放在自己书柜的最下面。
“之后打开看过吗?”
“没有。”
“为什么?”
“很奇怪,会觉得心痛。”
他俩都坐在地上,书房里没有铺地毯,是洁净的木质地面,屋里暖气开的足,两人已经换上了薄薄的棉质睡衣,郁书青垂着头,露出脖颈后面一小片肌肤,不知为什么,徐矿恍惚间觉得,这样的郁书青,很脆弱。
“怎么会心痛呢,”他拉起郁书青的手,“小可怜,我给你揉揉。”
郁书青笑了:“少来。”
徐矿把对方的手完全包裹住,笔记本还搁在他的腿上,随手翻看着:“当初我没认真看,因为你没写字啊,就是些照片和图画而已……并且这是玫瑰吗,好丑。”
干巴巴的枝条,瘦削极了,稀拉拉地耷着叶子。
“就是玫瑰,”郁书青不服气,“我记得很清楚。”
徐矿捏了下他的嘴巴:“就记得是玫瑰了,却把为什么种,和当初为什么生气的原因都给忘了,好端端的,干嘛要弄这样的手账本?”
郁书青又不是细腻的性子。
“谁知道,”郁书青随口接话,“可能是当时有一些理由……哎?”
泛黄的书页翻开,两人同时愣住。
徐矿手欠,这会儿把笔记本翻来覆去的看,最终无意地打开了真正的扉页——被夹在封皮套的侧面,不注意都不会发现,而上面的字,经历了十年的时间,再次出现在眼前。
字迹工整,能感觉到当年青涩的稚气,是一笔一划写出来的——
“送给徐矿,祝你生日快乐,天天开心。”
屋里是漫长的沉默。
不,或许说是傻了更为合适。
郁书青的眼睛睁得很大,不可思议地看着那行字,而徐矿,在短暂的呆滞后,已经紧张到满地乱爬,话都说不囫囵。
“我草,这个笔记本是送给我的?”
他站起来,又坐回去,使劲儿挠了挠自己的头发:“不对,我当初没看见这一页啊!”
郁书青还傻着,没吭声。
徐矿重新站起来,在屋里来来回回地踱着步子。
“等等,这个笔记本是送给我的?也就是说,玫瑰也是给我种的?”
他怔在原地,感觉自己也被传染了失忆,像是忘记了一些很重要的东西,可是,另一种更为恐惧的情绪浮现,徐矿打了个哆嗦,连滚带爬地蹿到郁书青面前,双手捧起笔记本,目光虔诚。
他想起自己之前的评价。
说这植物好丑,养得也不怎么样。
徐矿的指尖微微颤抖,指着泛黄的照片,语气坚定。
“真漂亮的花。”
“你看这杆,多直。”
“还有这叶子,真绿。”
第60章
郁书青难得地睡了一下午。
困, 脑子昏沉,发现那个笔记本后他没说什么,只是轻轻蹙眉, 思考了一会儿后, 就说自己有点头痛, 想睡觉。
前几天没和徐矿一起住, 两人晚上都没睡太好,这会儿从母校回来, 可能沾染了太多旧日的气息, 浑身没有一点儿力气, 躺在床上就直接睡死过去。
醒来的时候, 都已经到了晚上。
屋里没开灯,黑乎乎的,郁书青刚睁开眼睛, 就被吓得彻底惊醒, 噌地一下坐了起来:“你在干什么?”
徐矿这才停下, 结结巴巴的:“……没、没啊。”
郁书青惊魂未定:“什么叫没, 你为什么在床上爬?”
任谁一睁眼看到床上有人在阴暗爬行, 都会被吓一跳吧!
徐矿乖巧坐好,垂着头,没敢吭声了。
没错,他的确在爬。
是真的阴暗爬行。
完全睡不着, 脑子里翻来覆去的什么都有, 可又不能给郁书青叫起来问清楚,他躺在旁边, 心里乱糟糟的,生生捱到了晚上, 旁边的呼吸依然均匀绵长,睡得那叫一个香,徐矿绝望地坐起来,低头去看郁书青的脸。
越看越顺眼。
喜欢死了。
说不上什么心态,徐矿突然很想围着郁书青爬一圈,仿佛他是有着长尾巴的雄型动物,能通过这种方式来确定领地,留下属于自己的气息,柔软的床褥轻微陷下,他悄咪咪地往床尾移动身体,顺手还捏了下对方的脚腕,要不是爬吵醒郁书青,真恨不得能够轻轻咬一口。
爬完回来后,心里还是乱得很,只模模糊糊地想起了一件事。
大概是初三那年,有一个土味梗,说你问我喜欢什么花,当然是两种,一种叫有钱花,一种叫随便花。
郁书青,似乎的确问过他这个问题。
他当时怎么说来着?
好像说,他要属于自己的一朵花。
也就是不仅有钱花,还随便花。
夺快乐啊!
因为当时,郁书青问他想要什么,徐矿实在答不出来,总不能说想这样待在你身边吧,于是就随口开了句玩笑话。
但是那个梗,似乎没能完全地转达给对方。
黑夜里,爬行着的徐矿,冷汗都要下来了。
“……神经病。”
郁书青面无表情地开口:“真的想爬的话,去外面客厅,随便你怎么发疯。”
徐矿老老实实地坐在床上:“不要。”
他说完就抬眸,目光里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声音很低。
“我想亲你。”
藏蓝色的床褥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徐矿一点点地向郁书青逼近,呼吸变重。
郁书青已经坐起来了,本能地向后倾斜了下身体:“我……”
鼻尖即将碰触,睫毛开始颤抖。
徐矿的动作停下,稍微偏了偏头:“害羞?”
“不是,”郁书青喉结滚动,“就是心里的感觉很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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