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大的变化其实是他不刻意陪他学习了。
计划和资料照送,但晚上再没敲过门。只在周末过来,在他家泡上一天,各学各的,偶尔讲两句。
上次讲完一道题,邵明曜看了他好一会儿,忽然问道:“这样会让你自在吗?”
他没说哪样,但林晃点了头。
——当初邵明曜拒绝留在九中、现在不再消耗宝贵时间来辅导他,这些都让他自在。
但林晃这个头点得略忐忑,怕邵明曜又觉得是烦他管的意思。
邵明曜心眼小,爱联想,麻烦。
但那天邵明曜只是笑笑,在他头上一按。
低低地说了声“明白”。
*
第四轮比赛要等一个月才能收到结果。
林晃这次没什么把握,庄心眠当年没有做巧克力主题,他改了早年的另一个设计,但出品效果似乎不达预期。
不仅是比赛,寒假去上海也让他冒出了危机感。
店能红起来不容易,想稳住难,继续往前就更难。他和妈妈都没经历过专培,巧于构思、弱于实现,现在店里的大师傅功底还算扎实,但要维持规模就有点勉强,也连续抱怨了几次新品不好做了。
陈亦司说经营之道是人才,要找更厉害的师傅,再收学徒,一茬一茬把人稳下来,这店才算是真活了。
周末邵明曜来时,林晃正对着通讯录一个一个往下捋。
邵明曜问,“干什么呢?”
林晃大致解释了两句,老手机是妈妈当年用的,通讯录里应该有一些法甜领域的人脉,熟人好建联,他想从这里下手。
邵明曜闻言挑眉,“全不认识,一个一个打过去问对方是干嘛的,愿不愿意合作?”
林晃有气无力,“嗯。”
邵明曜乐了,“你自己打啊?”
“自己打怎么了。”林晃心烦地声明道:“我能打。”
说是这么说。
平时遇到不懂事的网约车司机,非要打电话确认位置,他都觉得焦心。
林晃不敢想给两百多个陌生人打电话是什么样,只能硬着头皮先规划着。
一只手忽然把他的手机抽走了。
邵明曜往下划两屏,“都问什么,列个提纲。”
林晃愣了下,“干什么?”
“打电话啊。”邵明曜说,“套磁是留学申请必备技能。两百来个电话,一个周末给你打完。”
他说着突然顿住,“我可不是不相信你能自己打啊——”
林晃瞪着他,等待下文。
果然,邵明曜好整以暇道:“就是怕你一直打到高考前,那彻底别学了。”
……
怎么这么烦人。
林晃拽回手机,“自己打,你少管。”
*
林晃坐在桌前,一边三心二意地看数学题,一边听邵明曜在院里打电话。
他也算见识过某人和警察聊,但还是被吓到了。
一分钟一个电话,完全没有间歇,放下一个打下一个,哪怕被直接挂掉,情绪也不受丝毫影响。
邵明曜平时对外是冷的、傲的,但这会儿又不卑不亢,游刃有余。
半下午就打了快一百个,进度快得林晃头皮发麻。
邵明曜中途过来给手机充电,顺便拽过张纸,把有希望的几个人的情况写下来,边写边道:“想说什么直说。”
林晃抿了下唇,“我觉得你可以去做电话推销……嘶!”
邵明曜瞪着他,“你还有没有点良心?”
“你让我说的。”林晃话音刚落,见邵明曜又举起手,捂着头瞪他:“你再敲。”
邵明曜屈着食指举在空中,那只手不落下时,只让人觉得薄而修长,和主人一样,有一股若即若离的吸引力。
但落下来就是恶魔。
林晃瞪了邵明曜半天,邵明曜终于收回手,却又在他松懈时伸过来用力揉了一把头。
“惯死你了。”
邵明曜声音低低的,话音落下便起身,重新从他手中捞起手机。
指尖相触,分开时不小心勾了一下。
林晃目光轻颤,落回到那张总结纸上,不吭声地拉过来看。
隔着一道窗,邵明曜又打起电话。
林晃听着他的声音,凌乱的呼吸渐渐平复,把纸上的字读了进去。
邵明曜又打了十来个,说明来意后忽然没了声。
林晃往窗外看一眼,却见他举着手机站着,神情有些恍惚。
又过了一会儿,邵明曜压低声问,“您家名字是?”
“那我这边从前联系过您吗?”
那头不知答了什么,邵明曜说了句好,挂了电话。
林晃问:“怎么了?”
“没怎么。”邵明曜神色如常,“这人已经是店主了,不太友善。”
“哪个啊?”林晃伸手朝他要手机,隔窗接过来看了眼,联络人存的是“悦然”。
名字确实有法甜烘焙的气质。
林晃问,“女主理人吗?”
邵明曜像在走神,隔了一会儿才道:“男的。”
林晃想了想,“在D市没听过这家。”
邵明曜说,“听口音不像咱们省的。”
“哦。”林晃把刚记下的名字划掉。
邵明曜一天打完大半,能进一步交流的有四五个,收获不错。
晚上爷又去找老伙计,邵明曜说打电话口干,赖着林晃给他点了一家鸡汤,两人坐在一起吃,邵明曜喝汤喝得满足,林晃捞光了一只鸡,没吃饱。
“爷最近怎么总是不好好做饭。”林晃对着账单发愁。
“快开春了,家里活多,他累得慌。”邵明曜随口说,“辛苦了一周,需要一些酣畅淋漓的社交活动帮助自己恢复精力。”
林晃吓了一跳,看鬼一样看着他。
邵明曜随意一抬眼,“怎么了?”
“……没怎么。”
这爷孙俩真的好吓人。
晚上一起待到深夜,邵明曜说太安静,把北灰弄过来了。
北灰哒哒哒哒地里屋外屋走了几圈,没搜落到吃的,最后挨在林晃脚边,肚皮一翻睡着了。
林晃中途动了几次脚,它闭着眼睛滚到旁边,等林晃放好脚又翻身压回来,很是没羞没臊。
“真亲你。”邵明曜感慨,“当初刚来我家时脾气倔得很。”
林晃问,“那怎么好的?”
“天天训,都快训出仇了。”邵明曜淡道:“后来在巷口差点被藏獒咬,我把藏獒教训一通,牙床都给它扯了,小狗崽子闷不出声跟我屁股后头回家,当晚就睡在我脚边,之后就乖了。”
他说着抬脚一踢北灰,北灰哽叽一声,把头埋进林晃脚腕处。
邵明曜哼笑一声,“小没良心的。”
林晃问,“不肯认主,为什么不退掉?”
邵明曜摇头,“就喜欢倔的。”他抬头看林晃一眼,漫不经心地解释,“倔的训乖了才更乖。”
邵明曜回家时把北灰落下了,林晃自顾自洗了睡,结果半夜起来上洗手间,回床上时在地上看到一团毛毛,以为是玩偶掉下床,弯腰一捞,把北灰扯得嗷呜一声。
给他自己也吓了一跳。
打那天过,北灰就总逮着两家院门没关的机会擅自串门,一会儿来庄家,一会儿回邵家,从早到晚地忙活。
还把自己的玩具也分配了一下,两家都放一点,省得来回叼。
*
转眼立春,林晃收到了决赛入围电话,有些惊喜。
他放下电话打给邵明曜,隔了好一会儿邵明曜才接,听他说完半天才道了声恭喜,声音低哑。
“你怎么了。”林晃问。
邵明曜清清嗓子,“没怎么,有点着凉。”
邵明曜感冒了。
当天还没什么,林晃晚上还听到他在隔壁吼北灰,结果第二天他来九中送卷子时,肉眼可见地疲惫感很重,嗓子哑得不像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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