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屿有一种很久没有这样和朋友一起熬夜的感觉了,总之很爽。
在看到那条微信消息跳出来之前是这样的。
江屿不太喜欢打游戏的时候回消息。
尤其大半夜。
大家都是有夜生活的人,谁闲得无聊给别人发消息。
在划掉之前,江屿瞥了一眼。
来自备注名为“傅修时”的消息:为什么把衣服捐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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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寓里,傅修时穿着得体的睡衣躺在床上,卧室内没有开灯,他的眼前一片漆黑。
两个多小时前,傅修时在公司开会,之前项目的事情得到了他母亲资金的支持,然而运转过程中依然出现了差池。
他的父亲特意和他们一起开了视频会议。
当着所有人的面,因为这三天以来他的怠工,他的父亲傅征说:“傅修时,我把公司交给你,不是为了让你浪费时间。”
傅修时没有说话,安静地听着,脸上没什么情绪。
这确实是他的问题。
“你的位置可以随时被人取代。”傅征的态度冷漠,仿佛并没有把傅修时看成自己的接班人,而只是一颗可有可无的棋子。
只要他做得不好,就会立马被取代。
傅征没有说错,傅修时并不是唯一继承人。
虽然傅征和蒋怡只有傅修时一个儿子,但傅家不止傅修时一个年轻人,把公司给他不过是因为他是同辈中最优秀的那个。
程远听得心惊胆战。
他以前跟着傅征,傅征确实是这样公私分明的人,然而这态度也实在是太不给傅修时面子了。
程远大气不敢出。
会议室里其他人也大气不敢出。
想必明天公司就会传出很快就会换新老板这种消息。
但傅修时似乎并不在意,只是在傅征发完火以后平静地说:“我知道了。”
视频还没有被挂断,傅修时突然直挺挺朝着会议桌倒了下去。
傅修时晕倒了。
会议室里瞬间一片混乱,程远吓了一大跳,这里似乎只有他知道傅修时已经几天没有休息过了,能挺下来实在是奇迹。
而作为傅修时的父亲,傅征只是冷哼了声,“没用。”
随后直接挂断了视频通话。
傅修时在办公室的椅子里醒来,等眼前清明以后捏了捏眉心。
一切发生得太突然。
突然的头晕目眩,突然的眼前一片漆黑,以及失去意识后的空白。
好像有什么东西失去了他的掌控。
见他醒了,一直守着的程远连忙给他倒了杯热水,“老板,您需要休息。”
虽然会议被迫终止确实耽误了工作,再加上这几天傅修时一直没在公司,堆积下来许多公务,傅修时并没有任何休息的时间。
但程远很怕自己的衣食父母因此猝死或者发生什么别的意外,幸好刚才只是因为太久没睡昏睡了过去——然而傅修时从昏睡到醒来也只用了十分钟。
傅修时没有喝热水,他皱着眉说:“咖啡。”
程远:“……老板,您这样身体很容易出现问题。”
傅修时并不听他的,依然拿起了文件。
程远没有办法,只能去给他泡了咖啡,回来之后,见他一直在揉眉心,还是忍不住道:“您这样,江少爷会担心的。”
喝咖啡的动作突然就慢了半拍。
不知道为什么,傅修时突然想起江屿从前在他身上嗅来嗅去,说他满身都是咖啡味道,问他咖啡真有那么好喝吗?
咖啡没什么味道,傅修时喝它只是为了提神。
但江屿非要亲自试一试,说想要尝试他的口味。
江屿喝得面不改色,一口吞咽下去,就开始朝他吐舌头问他:“为什么这么苦啊傅修时?”
傅修时神色平静地看向江屿,随后低下头,咬住了江屿柔软的唇。
江屿的唇齿间都是咖啡味道,闻起来是,尝起来也是。
江屿依然不死心,改成往咖啡里加糖,但不论加多少,他还是嫌苦,最后只能哭丧着脸放弃,说自己真的不喜欢这个味道。
好像非得撞到南墙才回头。
不明白为什么突然在工作时间想起和工作无关的事情,这种日常的事对傅修时来说并不重要,也不是什么非要记住的东西,可偏偏那场面被牢记得像是昨天才发生过一样。
片刻后,傅修时放下咖啡杯起身,“送我回去。”
程远颇有怨言。
他虽然是助理,但傅修时以前也没有把他当专职司机,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来回差遣他让他开车。
不知道给不给加班费。
出办公室门的时候,傅修时脚步顿了下,“那只狗。”
“送到附近的宠物店了,一条后腿可能是被人为打瘸了,需要养一段时间,其他没什么问题。”当时被江屿抱在怀里的那只小白狗,出于是江屿抱着的,程远还是把它抱上了车。
傅修时当时还瞥了一眼。
程远立马解释:“是江少爷护着的……江少爷可能是为了救这只狗才会被撞。”
也不知道傅修时有没有听进去,他也没有对此发表意见,视线一直落在窗外。
和他们同路的载着江屿的救护车很快超过了他们,只剩下救鸣声在耳边盘旋。
然而现在傅修时突然问起,应当是听进去了。
“没问你这些。”但他似乎不是为了知道这些。
程远只能讪讪闭嘴,到最后,他也不知道傅修时突然提起那只狗干什么。
因为傅修时后面什么也没说。
公寓里一片漆黑。
傅修时没有开灯,因为他知道就算开灯了,屋里也没有人等着他。
和许多年前一样,准确来说,是和江屿出现之前一样。
回到家里,永远都只有他一个人。
他其实并不在乎家里是什么样,对他来说,这只是个能够睡觉的地方,并不需要有人开灯等他,也并不需要有人在沙发上睡着,看见他回来以后还要很麻烦地朝他伸出手撒娇,再让他抱着回卧室。
只是经过沙发的时候,他下意识停了下脚步。
片刻后,皱了皱眉,回到了卧室。
和他走的时候一样冷清。
傅修时洗了澡换了睡衣躺上去,闭上眼睛之后,眼前却突然冒出江屿同他说分手的场面。
他呼吸急促了几分,倏地睁开眼。
无法入睡。
这几天都是如此。
不应该闭眼就是江屿同他说的这种话,闹脾气的话。
如果因为他订婚的事情的话,这件事和江屿本来就没什么关系,江屿根本没有必要掺和到这种事情中来,他已经安排好了一切。
现在江屿失去了记忆,独独失去了关于他的记忆。
他想江屿只需要休息一段时间就能记起来。
如果江屿在意订婚的事情,到时候他可以和江屿解释。
江屿总是需要解释,解释是一种繁琐的过程。
而傅修时只在意结果。
傅修时皱了皱眉,再度闭上眼,试图想着工作的内容入睡。
然而脑海里再次冒出江屿浑身是血倒在他面前的场面。
他的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耳边是江屿跟他说分手的声音,又混杂着别的,江屿无数次兴高采烈地说喜欢他。
先说喜欢他的人,却轻易地说出了分手两个字。
身上似乎冒出了冷汗,片刻后,傅修时再次睁眼,视线落在空了一半的衣柜里。
没有开灯,看不清,但傅修时清楚地知道,那里,江屿的衣服已经不见了。
原本拥挤的衣柜变得空荡。
江屿曾经嫌弃衣柜太小了,放两个人的衣服总是太拥挤,他想换一个大的,但房间就那么大,这个想法始终没有实现。
一股莫名窒息的情绪涌了上来。
傅修时突然觉得,江屿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不会记起他,不会回到这个公寓,也不会再跟他说,傅修时,我喜欢你。
他想自己可能因为太久没有休息出现了幻觉。
然而又忽然想起江屿那天跟他说的:“我马上就搬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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