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甫一落地便有人去通知了威廉,他到达产房时,距离孩子被起名威廉不过两分钟。稳婆在门口象征性地拦了一下,他道了声谢便快步走了进去,若是朱利安在王都生产,宫廷派来的稳婆断然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但这毕竟是在临时借来的住处,规矩不会被那么完美地遵守。威廉抱着皮肤泛红的婴儿,听到坎南夫人在一旁说朱利安已经起好了名字,苦笑了一下说:“他生气了。”
长子,尤其是alpha长子继承父亲的名字的是很常见的事情,坎南夫人不知道其中的深意,以为威廉是在自责没有一直守在产房之外,宽慰他说:“您是去照看查尔斯少爷,主人怎么会生您的气呢,他恐怕是世界上最不希望查尔斯少爷出意外的人了。”
威廉把孩子交还给坎南夫人,转身去看朱利安。朱利安头发被汗水浸湿,闭着眼睛一幅不愿与他交谈的样子,他蹲在床边默默看了一会儿,轻声说道:“等你休息好了,我们就立刻回家。”
几天后的清晨,一支商队低调地从黑文沃斯城一个不起眼的城门出城,内战还没有结束,如此规模的一支商队依旧在活动是极不寻常的,守卫的士兵照例上前盘查,却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移开路障让他们走了。
车队出城后又走了约一英里,威廉问朱利安说:“刚、刚才那些守城的士兵是你的人吗?”
“你对我的误解如此之大,让人很难相信我们是夫妻。”
“还是有两个孩子的夫妻。”威廉补充道。
朱利安没有理会威廉的贫嘴,说:“我除了这次带过来的这些府兵,不掌握任何军队。那些卫兵现在估计听从哪位斯泰林森家的走狗的调遣吧,但在雷吉纳德死前他们一直对他效忠,我只是让穆雷去打了声招呼而已。”
“我以为叛军在前线吃了败仗,对后方的控制会放松一点。”
“正是因为在前线不顺,在老巢才更加草木皆兵。不过现在也有些力不从心了,但愿我们回家的路上不要遇上什么意外。”
朱利安虽然有意封锁查尔斯出生、朱诺去世的消息,但葬礼总归要办,庄园上没了主人也不可能和从前一样,想让斯泰林森家完全得不到一点消息是不可能的。尽管斯泰林森家正干着上断头台的勾当,查尔斯回到父亲的家族大概率没有好日子过,但斯泰林森家显然不会出于对查尔斯的幸福的考虑心甘情愿地让朱利安把他带走,这个家族靠着嫁娶逐渐成为最显赫的家族之一,每一个子嗣对他们来说都至关重要。更何况查尔斯还流着一半普兰塔吉奈家族的血液,朱利安丝毫不怀疑他们在山穷水尽之时会把一个襁褓中的孩子拿出来当谈判的筹码。
这一招对爱德华或许无用,但对他来说是致命的,一旦孩子落入斯泰林森家手中,他必将受到私生子的胁迫,与国王离心离德。
马车穿行在林间小道之中,车身颠簸得厉害,朱利安靠在威廉身上,全身像使不上力气一样,脑袋一下一下地撞在威廉的肩头。
“趴一会儿吗?”威廉将毯子叠了叠放在腿上。
“不要,那样也难受。”朱利安拒绝道。
“要不还是走慢一点。”
“走慢一点等着私生子的人追上来吗?”
“他们不、不一定能派出人来追我们。”
事实证明这对夫妇的判断都相当准确,车队行至一个隘口时,果然撞上了另一队兵马,说他时私生子派来的并不准确,因为为首的赫然是朱利安的亲哥哥乔治·普兰塔吉奈。
朱利安坐在车厢中,不动声色地听着手下人和哥哥交涉。假扮成商人的士兵客气地对乔治说,他们只是一队普通的羊毛商人,眼下无疑不是行商的好时候,但是国外的客户他们无法放弃,希望老爷们能通融一下,若是军队需要赞助,他们也会大力支持。
乔治嗤笑一声说:“我就当你们是真的商队好了。这个时间点敢出来做买卖,背后的主人肯定手腕了得,让你们的主人出来说话,对我他总不至于避而不见。”
“东家怎么可能亲自来押货呢……”
还未等下人说完,乔治就从马上跳下来,粗暴地掀开队伍中央的马车的门。只见朱利安独自坐在车里,他面容憔悴,但语气里却不改成年后对哥哥一贯的轻蔑:“乔治,你蠢得让我感到羞耻,你这样莽撞地跑到我的队伍中央,不怕我令人直接将你扣住吗?”
乔治捏住朱利安的下巴:“在他们靠近我之前,我就已经把你掐死了。”
“我做了什么要被我的亲哥哥这样对待呢。”
“你做了什么你自己不知道吗?明知道朱诺怀孕了,还坚持让雷吉纳德去北方打仗,口口声声是为了边境的稳定,谁不知道你是为了削弱斯泰林森家的兵力?你这种把权力放在朱诺的性命之前的人,现在还想带走他的孩子,我作为他的哥哥,还有他丈夫的盟友,绝对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朱利安被他说得脸色又苍白了几分,他冷冷道:“连私生子都知道你不堪大用,雷吉纳德怎么会与你这种废物结盟。”
这句话正戳到乔治的痛处,他因为在军事上没有什么突出的才能,私生子一直将他放在后方,结果他的手下的士兵还闹出了临阵倒戈的事,令他在盟友面前颜面全无。
乔治加重了手上的力度,眼底的偏执几乎藏不住:“没事的,等我手上有了他们家的儿子,他们就再不敢轻视我了。”
“把那个孩子交给我,我的好弟弟,这样我就不追究你害死朱诺的事情了,今天我也可以放你走。”
他话音刚落,就感到一丝凉意落在了自己的脖子上,他斜着眼睛向后看,只见威廉打扮得与队伍里的卫兵无异,手里的刀刃紧贴在他的动脉上。
“我刚刚还在想你的结巴alpha去哪儿了”乔治狰狞地笑了一下,“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和侍卫私奔了。”
朱利安不欲与他多说:“哥哥,我不想让你我之间过于不体面,你赶紧离开吧,我建议你直接回父亲身边去。”
乔治思索片刻,松开了朱利安,在众人的注视下慢慢走回自己的兵马之中。朱利安一行人原地不动等着他让出前路,不料他上马后掉转马头,挥手大喝一声:“给我杀!”
两队人马的前卫立刻交战了起来,威廉俯身从车厢储物的柜子里取出弩箭交到朱利安手中,自己提上一把剑便向杀声震天处走去。
“威廉!”朱利安大喊道,“留在这儿,侍卫们能应对。”
“你也要战斗,知、知道吗?”
“我当然会。你留在这里,你去能派上什么用场?”
威廉摸了摸他的头:“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是怎么去意大利的。”
“没有,但我知道。”朱利安语速飞快地补充说,“你跟朱诺说过他又告诉了我。”
什么时候了还在这样说话。威廉心里无奈道,但是为了节约时间他没有说出口,只说:“保护好孩子们。”
那天具体的情况朱利安不记得了,尽管他对他精心训练的府兵有信心,但面对数倍于己方的敌人他依旧会害怕。在这种高度紧张之中,他似乎本能地射出了几只弩箭,正中敌人的眉心,但实际上他根本无法冷静地分析局势,满脑子都是混乱的回忆。
哈德克厅被白雪包裹,父亲的铁器铺里炉子烧的通红。老国王兴奋地把玩着父亲新锻造出的剑,提出让年轻人用它比试一番。汉弗莱挽了一个漂亮的剑花,令他大感意外,他一直到睡前都在回想他收剑后望向人群的眼神,那些人本来等着看他笑话,他的表现却让他们哑口无言。他托住脸出神地想着,弟弟朱诺突然从后面抱住他。
你今天看到威廉的表现了吗?
朱利安没有接话,朱诺最近频频提起这个贵族圈中的新人,不知为何让他有些不痛快。
他真是太谦虚了,他说他只是粗通剑术,没想到招式那么精准。
他欺骗你,你还能找理由夸他。
朱诺咯咯地笑了,哥哥,你不要对他有偏见,他比我们之前见过的同龄人都要有意思。他去意大利时,因为缺少路费,在一个羊毛商队里找了个侍卫的活,在大陆上走了好多国家,最后才到达意大利。他拿着斧子跟强盗打过咧,他左肩处上还有处打斗时留下的刀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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