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澄】隐琳琅(83)

　　他闭上了眼睛，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金凌小心翼翼的擦掉他额上的汗水，轻轻的唤了声：“舅舅？”
　　他又睁开眼，正看见蓝曦臣朝他走来。那双眼睛刚刚有多么愤怒如火，现在就有多么柔情似水。
　　“晚吟。”蓝曦臣蹲下身子，伸出手轻轻抚摸他的脸颊，江澄的香气令他心生涟漪，但江澄的伤口却又令他瞬间冷静。
　　“晚吟，对不起我来迟了。”
　　江澄笑了笑，感觉蓝曦臣微凉的手指温柔的抚过他的脸颊，很舒服。
　　“你别为难沈宗主，她刚刚帮了我。”
　　蓝曦臣微微一惊，随即又点点头：“我知道了。”他拍了拍金凌的肩，投给金凌一个赞许的微笑，又低下头对江澄轻声说道：“晚吟，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了？能站起来吗？”
　　江澄扬起了眉毛：“不仅能站起来，再干掉一个天乾也没问题。”
　　“真的吗？晚吟。”
　　蓝曦臣突然说道。
　　江澄一愣，抬头盯着蓝曦臣，发现对方的眼睛像是幽潭一般深不见底，那严肃的表情并不像是在开玩笑。
　　他愣了半刻，缓缓的露出笑容，朝蓝曦臣点了点头。
　　蓝曦臣也回以最温柔的微笑，站起身来。
　　校场的人都屏住呼吸看着他们，见蓝曦臣站起来，都不自觉的后退了几步。
　　“诸位，我再问一遍。”蓝曦臣开口道，举起朔月环顾校场，“有没有人不服！有没有人敢上来，与我一战！”
　　全场鸦雀无声，无人敢应。
　　“我最后再问一遍！”蓝曦臣的目光扫过校场上每一张脸，“有没有人不服！有没有！”
　　“有！”
　　这是校场上最不可能响起的声音。
　　沈玉琼睁大了眼睛，聂怀桑手中的扇子掉落在地，校场上无人不震惊无人不错愕。
　　金凌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紧紧抓着江澄的手，低喃道：“舅舅？”
　　江澄没有回言。只是抓着三毒，慢慢的站了起来，面向蓝曦臣，缓缓的抽出了三毒的剑鞘。
　　“泽芜君，我不服。”他坚定的说道，三毒在他手中发出灼灼锋华，映照着他光彩傲人的脸庞。
　　蓝曦臣看得无法移开眼睛，他的晚吟，如此高傲，又如此迷人，令他的心，疯了一般的颤动。
　　“那么，请江宗主赐教。”


第七十八章
　　避开令天地为之色变的暴风雪之后，蓝忘机终于能以最快的速度，御剑飞向不净世。魏无羡从他宽大的袖子之中探出头来，望着前方深沉而冷冽的夜空。
　　“蓝湛……还有多久能到？”
　　“快了。”蓝忘机一边替他拂掉身上的落雪，一边用尽全力冲刺着。
　　无论是他还是魏无羡，都没有想到他们不过离开姑苏短短三个月，居然出了这么大的事。若不是听蓝思追亲口所说，谁也不会相信，江澄与蓝曦臣，两个几乎没有交集的人，几个月间居然已经走得那么近。
　　蓝忘机面色凝重，看起来心事重重，只是紧紧把魏无羡抱在怀里。
　　听蓝思追等人说，蓝曦臣向叔父坦言已有倾慕之人，而且那人，很可能是一个男性和仪，气得叔父闭关，扬言至死不出。
　　而这三个月，蓝曦臣与江澄，亲密异常。江澄因伽芙蓉遇险，蓝曦臣只身将他救出，并且留在莲花坞衣不解带的照料江澄，甚至在江澄醒后，还是夜宿在江澄房中，同进同出。
　　“含光君，魏前辈。”被他命令留在莲花坞待命的蓝思追，压低声音对他们俩说，“虽然背后不可语人是非，但……其实很多弟子，包括我和金凌，都认为泽芜君的倾慕之人，很可能就是江宗主。”
　　仔细想来，在他们离开云深不知处的时候，兄长就反常的提起过江澄。或许那时候就已经有了端倪，只不过自己当时并无做他想。
　　但……兄长，和江晚吟？怎么可能呢？
　　就在这时，不净世高耸的塔楼，在夜色中显露出了隐约的黑色轮廓。
　　“到了！”魏无羡话音未落，就看见不净世的上空，炸开了一道紫色的光芒。紧接着又是一道青白色的剑光，在建筑物的阴影之间闪耀碰撞。
　　“是江澄！”魏无羡肯定的说道，坚信那飞舞着的紫色光芒，一定是紫电没有错。
　　蓝忘机没有回答，只是握紧了魏无羡的腰， 避尘发出细微的震颤，顺着风势加快了速度。
　　金凌睁大了眼睛，有点不知所措的站在校场上。
　　在他的面前，三毒与朔月散发着耀眼的光芒，激烈的碰撞着，高昂的剑气卷起阵阵劲风，仿佛是两条气龙在空中挣斗。
　　他为了保护江澄，毫无保留的将自己的灵力输给了江澄。现在，江澄承着他的这股灵力，持着三毒与紫电，在众目惊愕的注视下，与刚刚救了他们的蓝曦臣，在校场中央打了起来。
　　说“打”似乎不太合适，应该用“对决”比较恰当，金凌在心中这样纠正自己的想法。
　　可眼前的事实是，无论是蓝曦臣，还是江澄，似乎都没有因为对方的身份而手下留情的打算。
　　两人的兵器随着每一次交锋发出刺眼的光芒，剑气的鸣颤响彻不净世的上空。
　　“金凌！”
　　突然响起一声意外的呼唤，金凌猛地回头，看见蓝忘机载着魏无羡朝他飞来。
　　“金凌！你没事吧！”
　　一跃下剑，魏无羡便飞快的拉过金凌上下查看：“有没有事！？他们有没有把你怎么样？”
　　金凌摇了摇头，忽的又反应过来什么，猛地推开了魏无羡：“你来干什么，魏无羡！你当年居然那样狠心丢下我舅舅一个人！”
　　“什么！？”魏无羡愕然道。这时校场突然哗然起来，两人抬头一看，只见江澄的紫电缠住了蓝曦臣的手猛地一紧，竟然将朔月从蓝曦臣手中扫飞出去。蓝曦臣立即抽出裂冰施力一挑，两个神兵相抵再次迸发出激烈的火花，蓝曦臣力气较大，江澄纠缠不住，只得咬牙一收，将紫电抽离。蓝曦臣趁机往外跃起，江澄立刻追上去，蓝曦臣接住了飞出去的朔月，回身正好挡住了挥下来的三毒。
　　蓝忘机看见兄长与江澄打得难舍难分，就要提剑而上，却突然猛地一顿，捂住口鼻退了好几步。
　　这时，金凌扑过来拦在他两面前。
　　“不能去！这是他们两人的对决！谁也不能插手！”
　　“为何他们二人要对决？”魏无羡抬头看着校场上打得激烈的两人，焦急的问到，而蓝忘机则垂着眼睛，眉头紧皱，反常的低下头盯着金凌。金凌第一次从蓝忘机的表情中，感觉到了他的震惊。
　　金凌顶着蓝忘机的目光，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噤，却还是张开双臂阻挡在两人身前：“当然是我舅舅他是个地坤呀！魏无羡！”
　　空气蓦然一滞。
　　“金凌，你说什么？”魏无羡把金凌的身子扳过来，声音微微的颤抖，“你刚刚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金凌挥开魏无羡的手：“我舅舅是地坤！魏无羡！你以前和他一起长大，别告诉我你不知道！”他瞪了魏无羡僵硬的脸庞好一会儿，才眨了眨眼，“你……你真的不知道？”
　　“我不知道。”魏无羡发出卡在喉咙里一般沙哑的声音，不自觉的朝蓝忘机伸出了手，对方赶紧扶住了他，“我要是知道，我要是知道……这、这怎么可能，怎么会……”
　　蓝忘机将吓得有些失神的魏无羡拢进怀里，抱紧他的肩膀给他支撑，然后皱着眉望向金凌：“那现在是怎么回事？为何江晚吟又与兄长打起来了？”
　　金凌哆嗦着嘴唇，带着愤怒把刚刚发生的事情告诉了二人。蓝忘机越听脸色越阴沉，魏无羡则是噌的一声直起了身子。
　　“这群畜生——”
　　伴随着魏无羡咬牙切齿的声音，是三毒朔月再次交锋迸发的巨响。所有人的视线都被吸引过去，这场对决已经进入了白热化。
　　蓝曦臣竭尽所能的维持住自己的理智，江澄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身上散发的香气已经非常浓郁了，地坤那致命的诱惑，借着不净世强劲的风势，如烈火一般扑向蓝曦臣。
　　但与此同时，这场对决完全出乎了蓝曦臣的意料。他原本以为自己能够控制住局势，游刃有余的掌握住这场对决的节奏，然而事实却是他根本不能起放水的心思，一旦有所松懈，便立刻会被江澄抓住空隙。
　　显然江澄很清楚，在修为和力道上，他根本不是自己的对手，但若要论敏捷迅速，江澄未必会输。况且比起裂冰，紫电明显更加灵活，完全可以阻挡蓝曦臣吹奏玉箫，使他无法以乐律取得场上的主控权。
　　蓝曦臣也很快发觉，江澄是有意阻挡自己使用音律的，只要自己有扬起裂冰的动作，紫电就会见缝插针的袭来，叫他不得不提手来防，完全无法顺利吹响裂冰。
　　一瞬间，蓝曦臣的身体深处激起了一阵灼热的战栗，犹如在平静的湖面投下石子一般，战意像泛起的涟漪一样，扩散至全身上下每一个角落。
　　这并不是天乾对地坤的征服欲，而是男人对男人的胜负心。
　　他收回裂冰，握紧了朔月，看准了时机避开紫电，朝江澄袭去。只见江澄眉头一紧，立刻向后一翻，意图与蓝曦臣拉开距离。但蓝曦臣不给他脱身的机会，又是一个追击，直冲江澄。江澄啧了一声，一手提起三毒抵挡，另一手则甩出紫电，想要袭击蓝曦臣的后背。
　　但他低估了蓝曦臣的臂力，他见蓝曦臣以单手持着朔月，便也只手以三毒迎击，不料蓝曦臣这一剑下来，没有十成力也用了八成，江澄只觉得手腕剧痛，三毒瞬间脱手掉落，人也被巨大的冲击力震得身子一歪，眼看就要倒下去。
　　“晚吟！”蓝曦臣一惊，立即伸手去扶，却突然感觉腰上一紧，低头一看，紫电不知何时已经缠上他的腰，刹那间就将他从江澄身边甩了出去。
　　在场众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谁能想到区区一个地坤，居然能与修仙界最优秀的天乾战成平手，又想到刚刚杨洒与冯氏兄弟的惨状，心中不禁也害怕起来。这个江晚吟，实在太过可怕。
　　蓝忘机见兄长被摔了出去，顿了片刻，最终也没有上前。魏无羡盯着撑住身体站起来的江澄，却只能被冻住一般僵在原地，做不出任何动作。金凌也看着江澄，满脸担忧又不敢上前，双手不自觉的握紧了魏无羡的手臂，紧张得微微颤抖。
　　蓝曦臣尽管被摔飞出去，但很快就稳住了身子。紫电虽然缠着他，他却并没有感觉到应有的麻痹和痛楚。
　　他没有放水，反倒江澄对他手下留情了。思及此，他朝江澄露出了一个微笑，然而视线相交的一瞬间，他心下却猛然一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