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澄】隐琳琅(28)

　　“晚吟，你起来了？”
　　江澄一回神，就对上了蓝曦臣那双叫人见之意远的眼眸。
　　“嗯……”江澄点点头，默默的把视线移向蓝曦臣手中那碗药。
　　“摆芒他们给的最后一碗药了，”蓝曦臣注意到他的视线，微笑着说。
　　江澄点点头，接过碗问到：“你知道他们给我喝的是什么药吗？”
　　蓝曦臣摇摇头：“那时你病得太急了，我给你喂了蓝氏最好的仙药都不能退烧，情急之下只能请了摆芒村子里的婆婆来给你看看。她配的药有好几味我也看不出什么，但我一时心急，况且言语不通……也来不及细问。”
　　江澄沉默不语的看了那一碗颜色味道都很古怪的药汁，但想到蓝曦臣天没亮就起来为他熬药，况且之前的药虽然恶心，但的确非常有效……尽管心中有些不安，还是抬头将药一口喝下。
　　反正再出事了，有蓝曦臣在。
　　喝完药放下碗，看见蓝曦臣拿着一套被叠得整整齐齐的紫色衣物走了进来。
　　“这是你的衣服，我洗过了。”蓝曦臣低声说道，“现在你刚喝完药，还是躺下休息一会儿再换上吧。”
　　“……谁洗的？”虽然答案很明显，但江澄还是忍不住想要确认。
　　“放心吧，不是那些村民们洗的。”蓝曦臣答道，“我亲自洗的，没有让其他人碰过。”
　　江澄的眉毛不自觉的挑了挑，想象了一下蓝曦臣光着膀子蹲着洗衣服的模样……
　　蓝曦臣见他突然低下头扶住脑袋，连忙问道：“怎么了？可是哪里难受？”
　　江澄连忙摇摇手，嘴角抽搐的说：“没事，只是可惜我没能亲眼见到。”
　　蓝曦臣一听，也笑了：“别说洗衣服，我还煮了粥，晚吟饿不饿？要不要吃一点？”
　　“你还会煮粥？”江澄惊讶道，“哪儿来的米？”
　　“以前温氏闯入我云深不知处时，为了保护族中重要的古籍，我携书逃难，一路上什么都只能自己做。”蓝曦臣温淡的笑道，“那时候就顺便学会了。此次来南疆之前，我担心饮食不合，所以放了些米在乾坤袋，以备不时之需。”
　　尽管蓝曦臣说得一脸轻松，但恐怕那段时光对于从小养尊处优的他来说，并不好过吧。江澄还在胡思乱想，蓝曦臣已经回身出去，不过一会儿，便托了一碗热气腾腾的白粥走了进来。
　　“多少吃一点吧。你病了一整天，耗费了太多体力了。等事情结束了回莲花坞，要好好补补身子。”
　　江澄沉吟了半晌才接过那晚白粥。
　　只不过是一碗普通的白粥，没有调味的葱花也没有配味的瘦肉，但蓝曦臣煮得顺稠润口，一勺下去，从口中滑至心底，整个身子似乎都温暖起来。
　　“那你呢？你不吃吗？”江澄吃了大半碗，突然问到。蓝曦臣一脸温柔的回头看他，笑笑说自己已经吃过了，又转过头去。
　　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江澄眯起眼睛，盯着蓝曦臣完美无缺的侧面线条。
　　但他没有来得及深究，因为从树屋底下传来了摆芒的喊声。
　　蓝曦臣把摆芒接了上来，摆芒一见江澄已经苏醒，立刻对着蓝曦臣露齿一笑：“我早说了，婆婆，很好。”
　　蓝曦臣也笑着拱礼道：“这次真的多谢摆芒和婆婆。”
　　摆芒连连摆手：“不用不用。”说完，却又露出了有点焦急的神色，看了看屋里的江澄，把蓝曦臣拉到了平台的角落。
　　江澄坐在床上，用目光追逐着两人的身影，直到摆芒把蓝曦臣带到看不见的地方，瞬间眼神深了几分。
　　待送走摆芒以后，蓝曦臣一回来就对上了江澄阴冷的眼神。
　　“他和你说了什么？”
　　“……这……”蓝曦臣迟疑了一下，还是决定照实告诉江澄，“他来告诉我，明日鬼面蜘蛛就会出现，希望我能遵守诺言，为村里除去鬼面蜘蛛。”
　　江澄听了，皱了皱眉头：“我们自然要去。但这为什么要避着我讲？”
　　蓝曦臣叹一口气，坐到床位看着江澄说道：“你刚大病一场……我们都觉得，最重要的还是让你先养好身子。”
　　“那鬼面蜘蛛，过了明天，何时会再出现？”江澄问到。
　　“十五天后。”蓝曦臣回答。
　　“等不了那么久了。”
　　他自从继任家主以后，从没有离开云梦十天以上，唯一一次在别处停留了十天，还是因为失去父母的金凌差点夭折，他留在金麟台照看并保护金凌。
　　“我已经没事了，今天再好好休息一下就能恢复如初了。”
　　“……晚吟。”蓝曦臣走到床边，轻轻按住他的手臂，“我不是大夫，但也知道大病过后的人需要休息。我问过摆芒一些情况，那鬼面蜘蛛不足为惧，我一个人可以应付。”
　　“你一个人！？”江澄扬了扬眉毛，视线故意慢慢的从蓝曦臣脸上移向他的左肩，“别忘了你自己也是个伤员。”
　　蓝曦臣沉默了，虽然伤势并无大碍，但左肩确实还在隐隐作痛，不过，他不认为这对他会有什么影响。江澄看着蓝曦臣的表情，几乎可以猜到他在想什么，随即双目一横，冷哼一声：“蓝曦臣，你知道我最讨厌什么吗？”
　　“英雄病。”蓝曦臣不假思索的回答。
　　“……”没料到蓝曦臣能答得这么迅速准确，江澄愣一下，最后只扯了扯嘴角，“知道就好。”
　　蓝曦臣还想在说什么，江澄却打断了他：“说到底，打鬼面蜘蛛，取得蛛母花是我的事，与你毫无关系。你以为我会乖乖躺在这里睡大觉，然后让一个本来就不该来这儿的人去面对危险？泽芜君这份情，我心领了，但我不想承，也承不起。”
　　蓝曦臣尽管保持着笑容，但心中却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想要劝阻江澄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现在看来，不让江澄一起行动只会取得反效果。
　　“那晚吟……千万不要勉强。”
　　“你是在看不起我吗？蓝曦臣。”江澄怒道，锐利的眉眼登时竖了起来。
　　“我是在担心你。”蓝曦臣露出了充满包容的苦笑，“晚吟不要误会。”
　　“……”果不其然，江澄别过了头，“……用不着。”
　　蓝曦臣最终还是叹出声来，说道；“你先躺下休息吧。下午我们再来探讨一下鬼面蜘蛛的事。”
　　江澄点点头，没有再纠缠于这个话题，躺下拉起了被子，盖住了自己有些发烫的耳朵。
　　或许确实是身体尚未康复，江澄躺着躺着居然又睡着了。漫长的一觉醒来，黄昏竟已翩然而至。自己睡了多久，不会又睡了整整一天吧！？四周安静得有些诡异，江澄睁眼在屋子四处环视了一圈，猛的发现，哪儿都找不到蓝曦臣的身影！
　　不好！江澄赶紧坐了起来，唤了几声蓝曦臣，皆没有得到任何回复。
　　“混账蓝曦臣！”江澄咬牙骂到。蓝曦臣一定是趁自己熟睡，一人去打那鬼面蜘蛛了！他肩膀还有伤，万一有个三长两短，自己……自己该如何向蓝氏交代！江澄立刻翻身下床，躺了两天的身子有些虚软，但他也顾不得这些了，连里衣都来不及换，抓起蓝曦臣给自己洗干净的外袍直接套上，换下长裤穿上靴子，抓起三毒就往外冲。
　　然而冲到屋外，他一下就愣住了。树屋的四周雾霭缭绕，苍茫一片，江澄来的时候没有注意摆芒的话，现在根本辨不清东南西北。
　　一想到蓝曦臣可能受伤，江澄的脑海中就接连浮现了一些他从来不敢回忆的记忆。父母苍白的尸体，染红了阿姐身子的鲜血，化成灰怎么也抓不住的魏无羡……一想到蓝曦臣会和他们一样，江澄的心突然就一阵抽痛。
　　他这是怎么了？
　　然而他根本无暇去想这些了，毫不犹豫跳落到地面上，赫然发现地上有两道深刻的划痕。之前绝对没有这样的痕迹，一定是蓝曦臣留下的。发生了什么事？难道在他昏迷的时候有打斗发生？*1
　　“蓝曦臣！”他朝着浓浓白雾吼道，却只收到了自己的回声。握紧了三毒，他选了其中一道划痕飞奔而去，心中一边暗骂若是让他找到蓝曦臣，定打断他的腿！一边却又祈祷蓝曦臣可千万不要出什么危险。
　　白雾在日渐消失的天光中越来越浓，像是乳白色的巨浪般，波涛汹涌的想阻挡江澄。但江澄绷紧了全身的弦破开浓雾往前冲，只求能快点找到那该死的洞口，追上蓝曦臣！
　　然而他很快就意识到自己选错了路，地上的划痕在一条突然出现的小溪前消失了。浓雾中除了溪水潺潺的声音以外什么都没有。
　　焦急的怒意和令人泄气的结果让江澄愤怒的把脚边一块巴掌大的石头狠狠踢入水中，溅起巨大的水花。
　　“蓝曦臣！！！”江澄朝着那挡住一切的白雾发泄似的怒吼了一声，转身回去寻另一条痕迹。
　　就在这时，在离他身边极尽的地方，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晚吟？”
　　江澄像只受惊的兔子一般登的回头，就见白雾中浮现一个人影朝他快步而来，接着蓝曦臣的身影就出现在他的眼前。
　　“晚吟？你怎么出来了！？发生了什么事？”
　　蓝曦臣见江澄一副玉容失色的模样，立刻放下手中的水桶，两步上前抓住他的肩膀上下查看。
　　“出了什么事？你怎么来这儿了？有没有受伤？”
　　“你……你没有……”江澄看着眼前一脸担忧左左右右看着自己的蓝曦臣，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什么？”蓝曦臣确认他没有受伤，才安心的抬头，“我没有看见有任何东西，晚吟是看见了什么追得这么急？”
　　“没什么……可能，是看错了……”江澄扶着额头遮住有些发红的脸，佯装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他居然以为蓝曦臣丢下他独自去冒险……还傻里傻气的在林子里乱吼乱窜。幸好这里荒无人烟，否则真是丢死人了。
　　“……晚吟，如果发生了什么事，一定要告诉我好吗？”蓝曦臣看着他，困惑的双眼满满的都是担心。
　　“没什么，真的没什么。”江澄板着俊俏的脸孔，避开了蓝曦臣的追问。即使打断他的腿，他也不会告诉任何人自己其实是因为担心蓝曦臣才匆匆忙忙跑出来的。
　　“那我们回去吧，天快黑了。”幸好蓝曦臣一如既往的温和体贴，他回身提起两个水桶，“这里晚上凉，别又受寒了。”
　　“你来取水？”江澄连忙岔开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