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发男巫转向缇拉。他的眼睛弯成月牙形,红色的瞳子里满是笑意。
“我是洛林·地城,这家店的主人。这位是罗宾逊先生,他为商业大臣工作。”
“哇,所以你不仅是富家公子,还是个政府高官儿?”缇拉端详着罗宾逊,他的头发和西装上都沾染了烟尘,这让他有些灰头土脸的,没有初见时那么威风了。
罗宾逊讶异地盯着女孩,过了许久才恍然大悟:“你!是你!你是那个卖花女孩!那个小偷!”
他飞快地躲到洛林背后,抓着他的手臂,露出半张脸窥伺着缇拉。那架势活像一个用老师的身体当盾牌、防止大孩子欺负自己的小学生。
“冷静,罗宾逊先生。她我新雇佣的贴膜工。”洛林无奈道,“她会先接受一段时间的培训,如果她表现良好,也许整个贴膜和手机壳柜台都可以交给她掌管。”
“您要雇佣一个小偷?!”罗宾逊难以置信问道。
“我替她交了保释金。我想缇拉小姐愿意改过自新,是不是?”
缇拉抱着双臂。“是。”她盯着罗宾逊,“请放心,我保证离你远远的。我娇嫩的肌肤对你这种人过敏。”
“您听听她的语气!”罗宾逊喊道,“我的意思不是不该雇佣有前科的人。我是说……您的行为值得敬佩,我们的确应该给犯罪者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同时提供更多的工作岗位有利于降低犯罪率。但是雇佣这女孩或许会影响您的声誉!如果顾客知道她的过去……”
洛林打断他:“这位小姐父母早亡,财产遭人横夺,还饱受济贫院的虐待,最后流落街头。在此过程中,本应帮助她的人没有一个尽到自己的责任。这就是这位小姐的过去。”
罗宾逊哑口无言。他只是愤懑地瞪着洛林,过了好一会儿才说:“这是您自己的选择,先生,要是今后发生什么坏事,别怪我没提醒到您!”
“谢谢,罗宾逊先生,你对我的协助已经足够了,我会告诉大臣你非常热心、非常周到、可堪大任。”
罗宾逊的脸变成了混合着惊讶、庆幸、郁闷、愤怒的调色盘。他戴上礼帽,头也不回的离开店铺。
缇拉不太明白罗宾逊和洛林的关系,但她知道洛林雇佣她冒了很大的风险,也许还得承受舆论的压力和世俗的眼光。很多人明明有意对他人伸出援手,可最终都因为害怕随之而来的后果而作罢。像洛林这样的人现在已经不多了。
“我想你雇我来,肯定不是让我站在这儿聊天的。”她说,“我应该干什么?”
洛林说:“你要先接受培训,两个月的试用期结束后正式上岗。你们还要参加公司的团建活动——就像春游一样,非常轻松有趣。古丝蒂小姐会告知你详情的。”
“哦,那么古丝蒂小姐在哪儿?”
***
“我叫古丝蒂,是地城娱乐的员工,我想在贵报刊登一篇文章。”
《首都每日通讯》报社,一名浓妆艳抹犹如舞台剧演员的女子走进编辑办公室,开门见山地说出了这句话。
编辑正在绞尽脑汁修改一篇有关工人职业病的文章。这篇文章是他们的记者卧底半年后苦心孤诣写出来的,编辑有信心一经发表就能引起轰动,让他们报纸的销量再上一层楼。只是,文章需要润色,要让读者能与可怜的工人们产生共鸣。为此编辑已经头疼好几天了。
当他一抬头,看见一名奇装异服的女子,险些以为自己过劳死了,这女子就是前来迎接他的死神。他确信自己在她身上瞧见了死亡的气息。
“先生。文章。”女子提醒道。
“哦?哦!您要刊登广告是吗!”编辑总算反应过来,“广告部在走廊尽头左边的办公室,进门右手边第一个桌子……”
“我不是要在广告版上登一个豆腐块。我想在贵报头版头条刊登文章。”
女子拉来一把椅子,大大咧咧地坐下,将一沓稿纸放到桌上。
编辑皱起眉。几乎每周都会有这么一两个“疯子”跑到报社,声称他们搞出了大新闻,要求报纸用最好的版面来刊载。可那些大新闻要么是鸡毛蒜皮的小事,要么是臆想胡扯的阴谋论。编辑一般会叫几个身强体壮的小伙子把他们赶出去。但今天来的是位女士。如果将她丢出去,实在不太绅士、不太体面。搞不好这反而会成为新闻。
想象一下吧,竞争对手报社幸灾乐祸地在头版刊登《每日通讯报的丑闻:编辑殴打手无寸铁的弱女子》。总编会把他的皮剥掉做成手套的!
只能耐心地把她劝走了。编辑想。
“古丝蒂小姐,我们报社规定,广告只能刊登在广告版。”他说。
“我可以付钱。”古丝蒂说着拿出钱包。
编辑立刻做出拒绝的手势。“多少钱都不行。这是规定。您也别难为我了,我也不过是个打工的。”
“可我去了很多家报社,他们都很乐意刊登我的文章。这不仅是一篇广告,先生,它还是一篇有价值的新闻!”
“那我们就更不能登了。人人都报道,说明那就不是独家新闻了。”
古丝蒂霍然起身。“我要去找你们主编。”
“他去度假了。”
这倒不是谎话。主编的确去休假了。他和妻子为了庆祝银婚,去了诺雷利亚旅行。依照计划,过几天他就该回来了。
古丝蒂不信邪地跑到主编办公室门口张望,确认里面空无一人后,她的肩膀失望地耷拉了下来。
“真抱歉小姐,我爱莫能助。”编辑现在有点儿同情她了。
“好吧。反正已经有几家报社同意刊登了,不差你们一家。”古丝蒂有些自暴自弃,抓起她的包包,准备离去。这时她的目光落到编辑桌面的稿件上。
编辑试图把稿件盖起来,但还是慢了一步,最上面的一张纸已经被古丝蒂眼疾手快抢走了。
“小姐,你不能看!”他气急败坏,“你这样是侵犯我们的权利!这是独家报道,你不能——”
“你不能这么写。”古丝蒂说。
“什么?”编辑愣住。
“这篇报道!你要是用这种写法,绝对没人肯读的!”古丝蒂摇晃着纸张,它哗啦啦直响,“一开篇就是‘×月×日,某某工厂发生了一起事故’。太无聊了!”
编辑说:“小姐,这就是新闻的写法!最重要的信息要写在前面,次要的信息写在后面!”
古丝蒂用力摇头:“这是揭露行业内幕的深度报道,你要的是引起读者的好奇,让他们产生共情!你应该以一个小人物的视角切入,先描绘他的苦难和困境,让读者同情他,然后再慢慢展开,讲述造成他困境的原因。比如——”
她想了想,接着用低沉的、舞台剧演员般悦耳的声音低声吟诵道:
“一个阴云密布的日子,里弗斯太太带着她的三个孩子到医院探望她的丈夫。这是一个不同寻常的探病团体,因为她的丈夫还活着,可她已经穿上了丧服。她心里明白一个悲哀的道理:这是她最后一次见丈夫,她的孩子最后一次见父亲了。
“就在昨天,医生宣布里弗斯先生没救了。这位忠诚的丈夫,三个孩子和蔼慈祥的父亲,即将在肺科病房中咽下他的最后一口气。他甚至无法做临终祷告,无法和孩子们说话,他的肺已经纤维化,以至他说不出话……
“肺科病房中还有好几个和他患同样疾病的病人。他们都是同一家工厂的工友。这不是传染病,却比传染病更可怕……”
她停了下来。
“继续说啊!”编辑催促。
他都听入神了!古丝蒂小姐就像是古时候的吟游诗人,抱着竖琴在酒馆中吟唱古老的歌谣,将听众带进她所编制的传说之中。
“接下来就是叙述疾病是如何产生的,工厂为什么不给工人防护之类的。这应该不用我教你吧?”古丝蒂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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