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海恐惧(187)

　　一个声音说：

　　“一个水手噎死，还剩九个，”

　　另外一个补上：

　　“一个水手睡觉，还剩八个。”

　　两人同唱道：

　　“八个水手到码头玩乐，还剩七个，”

　　“一个留下在抽大烟的妓院里。”

　　一个尖瘦的声音响起：

　　“七个水手砍船杆，”

　　“然后一个把自己砍成两半。”

　　另外一人用较粗的嗓音接着：

　　“六个水手吃下烤猪，”

　　“一个被撑破肚子，还剩下五个。”

　　三个水手共同高声道：

　　“五个水手被总督审判，”

　　“一个进了地牢，还剩四个。”

　　“四个水手（二重：四个水手————）上甲板，”

　　“鲨鱼吞掉一只手臂，还剩三个半。”

　　“三个水手（三个水手————）拿起叉枪，”

　　“一个被剑鱼穿过眼睛，还剩两个。”

　　第四个水手加入，慢悠悠唱道：

　　“两个水手坐在太阳下，”

　　“一个热死，只剩一个。”

　　最后一句，所有的水手共同唱道：

　　“最后一个水手上吊，在大洋的另一边。”

　　“我的伙计，伙计，你要去哪里？————就在大洋的另一边。”

　　浓雾从庞大的船身侧面擦过，船吃进深水里，慢悠悠地向前进。傍晚的雾气带着沁人心脾的凉意，甲板上负责守夜的水手已经披上了毛毯。他们按着这个航线继续航行下去，七周之后，就能到达传说中的目的地。

　　哪里有什么？那里有黄金。只要穿过这片迷雾，他们就能找到数不尽的金子。

　　那是多少人一生的梦想！啊，黄金，黄金。水手们又唱起歌来，“大洋的另一边有什么？饥荒，痢疾，和黄金。丢下甲板的有什么？胆小鬼，懦夫，和没走运。”

　　稀稀拉拉的歌声低下去，接着，响起鼾声来。打鼾声此起彼伏，有的船员在船舱里被吵得睡不着觉，睡着的人在吊床上砸吧嘴，吊床的绳索摇晃着，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

　　克里斯的面前摊开着一张旧地图。船长室里，大木桌上放着测量仪，量针在地图上缓缓转动着，测量着他们偏离航道的程度。

　　他手中的针脚最后落在一个匪夷所思的点上。青年盯着它看，像是不明白似地，和每一个遭遇了鬼打墙的受害人一样。

　　灰色的迷雾缓缓升腾，在船舱的玻璃上攀延。迷雾之中，仿佛出现了一个模糊的人形，正如那日，出现在上一个受害人眼中的一样。

　　模糊的低吟声响起。它们朦胧不清，像是柔和的月光。但这比月光更近，在不远的地方慢慢清晰，像一个恬静的人像。它出现在窗子背后，克里斯感觉自己好像在被人看着。

　　就在这时，一声惊恐万状的喊声骤然打破了夜的宁静，在甲板上响起。他一定是看到了什么，所以才会发出这种声音；那声音里充满了对预知之事的万分恐惧。

　　“把船头转向————快把船头转向！”

　　克里斯猝然抬头。

　　迷雾之中，一座陡峭的岩石如利刃探出，在漆黑的海水中屹立。巨大的岩石群如同山脉，迷雾嶙峋。礁石之下的万丈深渊处，沉没着无数被遗忘的船骸尸骨。

　　灰天鹅号居然驶入了礁石圈中。

　　舵手紧急挽救局面，帆被收了起来，避免鼓风。迷雾之中，一切都变得似是而非，礁石时而凸显，时而隐没。船身缓缓在礁石间穿行，斜斜掠过，半侧船身险险擦在锋利的岩石上，留下好几道木料受损后的潮湿印记。

　　这种磕碰让整个船身都歪斜着震动了一下。克里斯紧紧抓住甲板栏杆，有人已经攀爬上船杆，尝试把最上面的油布帆也收起来。

　　船绳互相碰撞着，晃动着。无数船绳从上垂下，克里斯仰起头来，看向变成紫色的高耸天际。

　　一滴雨水滴落在他的唇面上，下一滴落在青年的眼睫，让他眨动了一下眼睛。

　　一瞬似乎变得很慢。雨水从天空直直向下，风的方向也变了。

　　“抓牢！抓牢——————！”

　　浓雾还未散去，他们就已经迎来了暴风雨。高高的船杆上趴着一排水手，每个都拼命地往上拉着船帆，将船帆收成卷。船杆微微摇晃，船身被一个浪涌抬起，又落下，风已经开始变大了。

　　“稳住，稳住——————，拉————————！拉起来！”

　　他们不能失去船帆。雨水下一刻落下，倾盆大雨来得很快，紫色的闪电划破天际。接着，一道惊雷掠过浓雾的内部，灰天鹅号在浪尖被高高抛起，砸向礁石群中。船舱中的东西来回滚动着，甲板上的几尊大炮筒一下子滑向这边，一下子又滑向另外一边。

　　在颠簸中有的水手失手从高处落下，脚腕却被绳索缠绕住。甲板上另外一个昏迷不醒的水手躺在一边，右侧脑袋被重物砸破，绽开露出头骨的可怕伤口。

　　迷雾散去，终于露出其中隐藏的可怕东西。来吧，来吧！来我这里。只有在海底，才能得到最终的平静。

　　大海呼唤着他们。海水像是一张深渊利口，无数礁石就是它的牙齿。漩涡在其下深深地打开，旋转着。密密麻麻的尸骨在最深处重叠着，在黑暗不见底的深处，船骸的龙骨架上沾满了绿锈。

　　来吧！大海呼唤他。涌浪一浪比一浪高，水手苦苦支撑，小船在礁石间艰难穿行。他引以为傲的灰天鹅此时显得无比脆弱，它的颈子很快就会被折断了，跌落在尖齿耸立的群礁里。

　　海是活的。它像个酵母，吃小的，又产生新的东西。无数东西搅合在一起，变得活跃，躁动，波浪起伏。它吃掉一切，又给予一切，像是母亲的小腹。来吧，来吧！船身发出咯吱作响的牙酸声，一次剧烈的颠簸在左侧船身开了个洞，水哗哗地往里涌。

　　“去下层的船舱————快去下层的船舱！”

　　几个水手满脸都是咸苦的海水。他们每个人的衣领里都是湿淋淋的，浪往他们身上浇水，从头到靴子都是水淋淋的一片。在暴雨声中，大副嘶吼着，克里斯和另外一个帮手艰难掌舵，试图将他的船扳回正确的位置。

　　”快去下层船舱把洞给补上！“

　　”它要沉了——————————！“

　　船要沉了。不可避免地，此时每个人的心里都这样想。这种想法带给他们极端的恐惧感，甚至大脑中都出现了短暂的空白。

　　“它不会沉的！”克里斯满脸是水，嘶吼道。有人在船侧被浪花卷走，跌落进海里。“占好你们的位置————扶好！”

　　船正试图避开那些礁石。然而，在波涛汹涌的风暴中，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灰天鹅的侧面已经伤痕累累，往下掉落着木块。漂亮的船身被石尖刮伤，离粉身碎骨也只有最后一步了。

　　--------------------

　　进入里世界（？

　　歌词来自《十个小黑人》和民间船谣改编～～

　　航海的知识我大多都是瞎编的，大家不要当真啊啊

 

第162章 第一百零五章节 谜底

　　大海要吃了它。巨浪涌起，从船尾后迎面打来，船上的链条发出‘咯吱’巨响。所有人都被打得一震，船上所有的东西，都从一侧被掀翻到另一侧。

　　船身倾斜得很厉害。克里斯一个踉跄，险些让船舵从他湿漉漉的手掌里脱落出去。青年几乎整个人都挂在了上面，船身摇摆，呼啸的浪再一次从高处打来，海水‘哗啦啦’地涌到甲板上，浇了所有人一头一脸，再顺着势头退去。

　　青年的手指剧烈颤抖着。他眉框带血，伤口是刚刚才留下的。海浪的力量带来可怕的冲击，他在木舵上磕了一下，血立刻往下流。有的水手缩在甲板上，已经放弃了与大海抵抗，正在喃喃地念些模糊不清的祈祷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