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列斯点了点头,他便说:“有许多旧神追随者来到了拉米法城。他们试图在这座城市里做点什么……所以,我得确认你的出现与他们无关。这就是我为什么要问你,你是否还信仰布朗卡尼。”
霍雷肖有些吃惊地说:“来到……拉米法城?可为什么……”
“或许是因为安缇纳姆。”西列斯说,“毕竟往日教会的中心就在这里。但也或许是因为其他的。”
“……安缇纳姆?”
在那一瞬间,霍雷肖的面孔上露出了极为复杂的表情。那可能是茫然、可能是不安、可能是憎恨、可能是欣喜。很难说“安缇纳姆”这个名字让霍雷肖想到了多少东西。
……他在往日教会经受了一番折磨吗?
这也不是不可能,毕竟他参与到了旧神追随者的阴谋之中。即便他自己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也无力改变长辈的理念,但是,他毕竟在那个夜晚出现在晚宴后厨。
事实上,霍雷肖能够再一次出现,就已经有点让西列斯意外了。他原以为这个年轻人会就此悄无声息地失踪……甚至于死亡。这都是有可能的。
不说往日教会,光是康斯特公国那边,面对这个年轻人,人们就不会有什么好态度。
正因此,对于霍雷肖的出现,西列斯始终抱有着一丝警惕。
……可惜他今天使用的是人偶的身体,不然本体就可以直接对霍雷肖进行一次判定,来确认一下这个年轻人的立场。
但……
西列斯若有所思地望着霍雷肖。
这张苍白的、情绪变幻不定的面孔。从霍雷肖的模样来看,他像是已经彻底改变了。一年之前,那个显然出身不凡的年轻学生,变成了一个刚刚出狱的囚徒。
然而很快,霍雷肖的话也让西列斯吃了一惊。
他说:“我不知道……我不确定……但是,我曾经偶然……从爷爷那边听见……他提及一些……一些事情。”他低声喃喃,像是记忆已经十分混乱,“他提及……‘阴影’。”
西列斯猛地一怔,他不动声色地掩盖了自己的惊讶,只是问:“‘阴影’?”
“是的……是的。”霍雷肖抓着自己的头发,像是利用痛苦来帮助自己回忆,“我记不太清了……我只是有这样一个印象……‘如果……’”
“如果?”
“如果……”霍雷肖回忆着,“如果,‘阴影’侵蚀了拉米法城怎么办……是的,爷爷这么说……‘侵蚀了拉米法城’……‘如果他们来到拉米法城’……”
霍雷肖猛地吸了一口气,他惶惶不安地凝视着西列斯。
“……冷静点,霍雷肖。”西列斯依旧镇定地说,“这件事情,你告诉往日教会那边了吗?”
“我跟他们说了……任何与爷爷有关的事情,我都说了。”霍雷肖低声说,“但是,他们似乎并不在意这个说法。
“这是很久之前……去年的时候,我跟他们说的。在那之后,他们只是……用各种手段,确认我本身的立场。”
……也就是说,往日教会很有可能没明白霍雷肖究竟在说什么,他们可能认为这只是一个疯了的年轻人的呓语。并且,时至今日,他们也不太可能去翻阅一起去年就解决的案件的卷宗。
西列斯缓缓地松了一口气。他有点头痛地捏了捏鼻梁。
“阴影”?
当这个词出现在霍雷肖口中的时候,他感到了十足的意外。为什么霍雷肖会从克拉伦斯·德怀特那里听说“阴影”?
克拉伦斯·德怀特怎么会知道“阴影”?
他思考着,尤其是思考着与格雷森事件相关的信息。
时至今日,那些信息都显得十分遥远与模糊了,他不得不深入地挖掘自己的记忆,从头梳理起这件事情。
格雷森事件的两位罪魁祸首,博林·埃尔加与克拉伦斯·德怀特。
前者是皇宫的内务官,曾经是一名厨师,同时也是贴米亚法的信徒。后来他因为种种原因结识了克拉伦斯·德怀特,一位布朗卡尼的信徒。
他们两个一拍即合,以自己的观念重新构建了贴米亚法和布朗卡尼的力量概念,认为这两位神明本质上是一体两面,是苦行也是暴欲。
基于这个理念,他们开始了唤醒这两位(一位?)神明的行动。
十四年前,康斯特公国内部出现了巨大的混乱。
公国那边,埃比尼泽·康斯特的信仰问题暴露,公国不得不临时更换继承人,同时也更换了皇宫内的一大批官员;博林·埃尔加趁机而入,掌管了皇宫的内务。
历史学会这边,有胆大包天的启示者意图复现旧神的力量,历史学会高层借机发难,与夏先生闹翻;观念保守的克拉伦斯·德怀特也借此当上了历史学会的长老。
想到这里,西列斯突然产生了一个疑惑。
历史学会这边还好说,德怀特家族原本就是个知名的贵族家庭,克拉伦斯能成为长老也不算令人惊讶。
……但是,博林·埃尔加为什么能那么轻易地成为皇宫的内务官?
对于这样一个普普通通的前厨师来说,这几乎可以说是一步登天了。
当然,当时的确有一些旧神追随者在帮助他们,包括公国内部的一些官员等等。贴米亚法的力量恐怕很容易渗透进去。
……但是,如果这件事情与阴影信徒有关呢?
埃比尼泽·康斯特信仰暴露以及之后的继承人更换,整件事情的确显得猝不及防。但是,如果阴影信徒那边刻意做点什么,然后在皇宫内部安插一个旧神追随者,这似乎也是很容易的事情。
这甚至不需要博林·埃尔加做什么,或者让他知道这件事情的本质。
只需要,有一名旧神追随者在皇宫内部蠢蠢欲动,这一点就够了。谁都知道旧神追随者一定会试着做点什么,那就已经是对康斯特皇室的危险了。
而另外一个让西列斯联想到这种可能的线索,就是……那幅画。
来自无烬之地、画着一名带着厨师帽的男人,可以让腐败变质的东西变成美味佳肴的,那幅画。
……一幅画!
想想看他们现在正在调查什么。
十三幅画、十三位旧神。他们以为这群阴影信徒是从头开始行动,但是……
如果他们早在来到拉米法城之前,实际上就已经完成了一些作品呢?
西列斯整理着自己的思绪。而霍雷肖睁大眼睛望着他,也没有打扰他的沉思。
博林·埃尔加和克拉伦斯·德怀特的这幅画是从哪里来的?西列斯将这个问题抛给过去的自己。
……来自黑尔斯之家的那群胡德多卡(梅纳瓦卡?)的信徒。
发生在黑尔斯之家的事情,又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沉默纪134年,胡德多卡陨落。祂的陨落,是因为祂的信徒被梅纳瓦卡的信徒带来的利益所打动,让胡德多卡与梅纳瓦卡见了一面。这一面过后,胡德多卡便陨落了。
……当然,这是表面上的故事。如今西列斯已经知道,当时是“阴影”伪装成了胡德多卡,而梅纳瓦卡是因为察觉到了不对劲,所以才特地约见胡德多卡。
但是这一次的会面,却是让“阴影”转而控制了梅纳瓦卡。那造成了胡德多卡陨落的假象。
……总之,无论是胡德多卡的陨落还是梅纳瓦卡的陨落,对于其信徒而言,那都意味着他们背负起了一个沉重的、可怕而疯狂的秘密。
在漫长的时光中,这个秘密让这两方信徒被迫结盟。他们的观念、信仰也逐渐扭曲,他们近似成为了一个紧密的团体。
不管怎么说,欺诈与商业,听起来也像是天作之合,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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