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明天就要开学了。”琴多倚在西列斯身上,懒洋洋地说,“再不寄过来,恐怕也来不及了。”
西列斯也的确同意这个说法。明天就要开学了,他还没什么实感。
但诺兰·赫斯特院长的这封信,恰到好处地将他拉入了拉米法大学的事务之中。
按照之前布莱特教授的说法,如今这位赫斯特院长的祖先阿布索伦·赫斯特,是一位来自萨丁帝国首都陶赫蒂亚的学者,正是他一手建立起拉米法大学。
因此,诺兰·赫斯特在校内组织了一场秘密聚会,用以分享一些古老而神秘的文献资料。那似乎只对专业主任级别及以上的教授们开放。
在西列斯接任了文学史专业主任的职位之后,他却从未听闻任何相关的消息。直到此刻。
他对这封信的内容有所预料。
“……
“尊敬的西列斯·诺埃尔教授:
“很高兴听闻您成为了文学史专业的主任。我乐意见到一些年轻教授逐渐担任校内的重要职务,这意味着我们已经渐渐完成了知识的传承。任何一个时代都需要这样的过程。
“我十分期待您在这个岗位上的表现,也相当乐意为您提供任何意义上的指导或者帮助,如果您乐意的话。
“我会在每周日上午九点,在拉米法大学地下一层的西面会客厅等待着您。与我一起的还有其他一些老家伙,这是我们通常的一个聚会,现在我也十分诚挚地邀请您参与进来。
“我认为您新颖的学术视角、优秀的学术底蕴,会给我们这些老家伙带来新的感悟。我十分期待下周日的聚会。
“诺兰·赫斯特。
“顺带一提,不用太紧张,西列斯。你可以将这事儿看做是普通的学术交流会,尽管话题可能略微深奥。”
赫斯特院长在信中简明地概述了自己的意图,也正好是西列斯想到的事情——那场私下聚会的邀请。
琴多有点疑惑地说:“拉米法大学还有地下一层?”
西列斯思考了一下,回答说:“应该是有的……图书馆不就有地下的区域吗?不过,主城堡里似乎没有前往地下的楼梯。”
琴多想了想,便说:“一个考验?”
“但既然邀请函已经发过来了,那似乎也没必要在这件事情上为难我。”西列斯有点疑惑地说,“或许我回头可以问问布莱特教授。”
琴多也点了点头。
“明天就得上课了。”西列斯低声说,他将这封信又装回信封里。
琴多突然陷入了沉思之中,隔了片刻,他语气委婉地说:“虽然我不知道是否应该这么说,但是……您还记得您的论文吗?”
西列斯:“……”
他沉默了片刻,然后叹了一口气。他说:“明天上午我会去一趟学校图书馆。”
“好的、好的。我很乐意陪您一起。”琴多强忍着笑意说。
上午他们依旧在处理工作。西列斯写了几封信,包括给兰米尔的(提及了格雷福斯家族的事情)、给往日教会的(以夏先生的身份),以及其他一些认识的熟人。
他毕竟是远行之后回到了拉米法城,除却正事之余,也该和一些熟人打声招呼。
下午,西列斯去寄了信,然后独自去了一趟贝恩书店,参与小说家聚会。倒不如说,他只是给自己安排了一段算是休息的时间。
“下午好,教授。您回到拉米法城了?”侦探小说家安东尼娅·卡明女士微笑着与他打招呼。
依旧是熟悉的三人组合。侦探小说家安东尼娅·卡明、梅纳德·戴夫斯,以及冒险小说家阿维德·诺顿。
蒙德·哥尔斯密、多琳·卢卡斯以及其他一些西列斯见到过的小说家,今天并没有出现在这里。
“是的。”西列斯坐了下来,“不久前刚刚回来。拉米法大学就要开学了。”
“……差点忘了您还有个大学教授的身份。”梅纳德自言自语说。
阿维德嘲笑他说:“你是不是想不出新小说写什么,所以大脑都快干瘪了。”
梅纳德朝着他翻了个白眼:“你却不声不响出版了一本新小说。阿维德,你瞧瞧你,你和我们格格不入!”
阿维德一时语塞,他瞧了瞧四周——安东尼娅:据说直接拒收出版商的催稿信;梅纳德:对新小说毫无头绪;西列斯:忙忙碌碌、无暇写作。
最后,他也不禁沉默了片刻,他有点纳闷地说:“我还真显得格格不入……等等,难道不应该是你们来反省一下吗?”
安东尼娅想了想,便说:“我最近的确有了一些灵感。”
“哦,您打算写点什么?”
“几个侦探小说家商量着新小说的构思,结果真的有人根据他们的构思杀人的故事。”安东尼娅说,她想了想,又补充说,“我还不确定这些事件是发生在这群小说家内部,还是发生在其他人身上。”
“听起来很有意思!”梅纳德眼前一亮,“这种真实与虚幻交织的感觉相当令人着迷!”
阿维德也觉得这个创意相当有意思,他说:“不过,现实中不太可能真的发生这样的事情。”
“推理小说中的犯案手法,有多少能在现实中复现呢?那只是虚构的创意而已。”安东尼娅温和地说,“这些手法是因为其精巧别致,而让人们眼前一亮;而非因为其真实性。”
“的确如此。”阿维德点了点头。
不过他的表情看起来就像是在说,“怎么会有人因为犯案手法的精致,而觉得眼前一亮?”
梅纳德有点不屑地说:“现实中就真有人按着你的冒险小说去冒险吗?你自己都对无烬之地一无所知,更别说无烬之地的那些探险者了。
“侦探小说、推理小说……甚至于爱情小说,也一样。人们只是追求那份他们自己无法得到的刺激。不可能有人相信,小说里的故事是真实的。
“虚幻才是其魅力所在。”
安东尼娅又说:“我倒是听闻过一件趣事。”
其余人都望向她。西列斯也从自己的思绪中抽身,安静地聆听着。
安东尼娅说:“曾经有一个罪犯……杀人者,或者其他什么。他逃脱了法律的审判,但是在临死之前,他认为自己的犯罪手法如此精妙却无人得知,为此感到十分的遗憾。
“于是,他就撰写了一部小说,将自己的故事写在了这本小说里。读者们只当这书是个精彩的故事,直到有一位敏锐的警探,发现了这个故事中蕴藏的,可怕的真实性。”
梅纳德吃惊地张大了嘴,他说:“这可真是……疯狂的举动。在书中隐藏了一个真实的、无人知晓的秘密!”
“直到他死了,人们才发现这一点?”阿维德有点不安地询问。
“不,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最终是死在了监狱里。”安东尼娅说。
“我喜欢这个结局。”梅纳德说,“恶有恶报……别这么瞧着我,阿维德。不能因为我设计了一些奇异的杀人手法,就以为我也是个杀人狂。”
阿维德讪讪一笑。
西列斯评价说:“如果这个故事的结局就这样结尾,那的确十分精彩。”
其他人都怔了一下。
西列斯解释说:“我的意思是,这个故事以第一人称开始,假称这个故事是个回忆录。‘我’就是这个罪犯,以回忆的口吻进行,可以加上一些沾沾自喜的得意自述。
“当所有人都以为主角已经逃脱法律的制裁的时候,最后一章可以是一份相当严谨的调查报告,或者是一位警探的口述。
“这部分内容就讲述了某位警探无意中发现这份回忆录,从而调查到了真凶的身份,于是逮捕了前头这个故事中的‘我’。”
梅纳德怔怔地听着,然后大笑起来,他说:“这结尾可是会把读者们吓一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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