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这是病了吗?
谢南枝的心底浮现困惑。
但梁承骁似乎没有这种疑问,哪怕两人的距离已经近到他能听到对方同样急促有力的心跳声,一下一下,在某个瞬息与他趋于同频。
梁承骁深深看他,低声问:“孤为你牺牲了这么多,向你讨要一点报酬,是否也是理所应当?”
谢南枝从他的神情中寻得了一点端倪,视线下意识掠过他高挺的鼻梁,迟疑地往下。
他停顿了一下,直到出声时,才发觉自己嗓音的干涩。
“……殿下想要什么?”
梁承骁已经掌住了他的下颌,像被蛊住了似的,再度接近,两人呼吸的气息温热交融:“以后别叫殿下了。”
那是一个虚无缥缈的名号,并不指代谁,剥开精心装饰的外壳,里面什么都没有。
他不喜欢这个称呼。
谢南枝的思维有些昏沉,想问,那叫什么。
但话到了嘴边,还没来得及出口,心底不期然浮现了答案。
也是唯一的一个答案。
于是他问:“……谨之?”
梁承骁隐约笑了一声,好像在赞许他的聪颖:“嗯。”
对方低下头前,他似有所感地闭上眼,在后颈由克制到逐渐扣紧的手掌中,付出了他的报酬,获得了他的奖赏。
他得到一个吻。
【作者有话说】
两个人在谈恋爱这件事上有一点点认知偏差,小谢会慢慢开窍的
第39章 月色·愿得一心人
随从守在门口,直到听到屋里的声响都止息了,才敢上前,轻轻叩门。
不知过了多久,里头传来燕王不耐烦的声音:“进来。”
随从于是打开门,屋内充斥的腥臭气息终于找到出口,霎时涌现出来,令闻者忍不住掩鼻。
他不敢表现出分毫异样,命身后的下人赶紧上前,将地上浑身赤倮,瘫软在地生死不知的男伎拖走。
室内光线昏暗,燕王只披了一件外衫,坐在凌乱的榻上,表情并不好看,瞧地上那男伎的眼神像是瞧一具死尸。
侍女捧着崭新的衣装,从门口低着头进入,伺候他盥洗更衣。
其中有一个小宫女从未见过这般景象,吓得面色惨白,替他系上玉佩时,指尖细微打着哆嗦,试了好几次都没成功,下一瞬就被燕王连人带玉佩地掀翻在了地上。
他厌烦道:“这点小事都做不好,滚!”
那小丫鬟狠狠跌了一跤,心里却漫上巨大的恐惧,顾不得撞青了的额角,连滚带爬膝行过来向他磕头,哭着说殿下饶命。
燕王甚至懒得施舍她一眼,挥了挥手,就有侍卫进来,抓着那丫鬟的肩膀,强行将她带走了。
宫女哭天抢地的喊声逐渐远去,室内众人更加噤若寒蝉,不敢多说一句话,招惹此时心情明显不虞的主子。
——这已经是本月第三个了。
自从燕王到了夏宫之后,就不能像在上京的时候一样,随时享用到倚红楼送来的上等货,下人临时搜罗来的几个美人,也处处不合他心意。
方才那名男伎的下场还算体面,前两天那个更是凄惨,随从进门时,全身上下已经没有一块好肉,那血淋淋的景象,寻常人看了都要做几宿噩梦。
燕王阴沉着脸色,情绪糟糕到极点。
山阴的行宫依水而建,清凉之余,潮气也比上京重不少。在此处住了两日,连他手上的旧伤都有发作的趋势,每逢更深露重时就疼痛难耐。
积攒了多时的怒火和怨气都不能发泄,燕王不由得愈发烦躁。
他抬手招来随从,神色阴晴不定地问:“给谢南枝下过邀帖了吗,他怎么答复?”
从上次在崔郢处见了谢南枝一面,燕王就时时惦念着此人。
一来是他那张脸生的实在稠艳,气质又平和疏冷,恰似一枝覆雪的寒梅,独有一份绰约的风骨,饶是燕王自诩阅人无数,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个世间难出一双的美人。
二来,他名义上是太子的人。当年手筋被当众挑断以后,燕王就恨透了梁承骁,然而孟重云在北境手握重兵,连晋帝都不敢轻易动太子,表面上稍加责罚,便将此事一笔带过了。
燕王心底恨得咬碎了牙,也不得不承认,仅凭母族势力,他就不可能撼动梁承骁,要想报复回来,只能寻其他法子。
谢南枝的出现,像是一个契机。
多年前只为一个卑贱的宫女,梁承骁就废了他的双手——他倒要看看,当知道宠爱的枕边人在他身下屈辱承欢,对方会是什么表情。
光是想到那时的场景,燕王便觉得畅快不已,当下的恼火也消散了不少。
听闻这个问题,随从的脊背僵了一下,脸色变得有苦难言起来,觑着主子的神态,小心翼翼答:“回殿下,下边的人按照您的吩咐,送了好几份请帖过去,好声好气地请他来宫中一叙。”
“但那谢南枝……”
嘴上比谁都有礼貌,谁来邀请都是温温和和地应好。
然后转头就把请帖一扔,完全不当做一回事。下次再去问,他又是一副诚恳道歉,说最近记性不好的内疚模样。
燕王府的侍从哪能比得上他的道行,被耍得团团转了几回,还当对方只是无心之失,并非有意敷衍。
尽管他已经反复斟酌措辞,燕王仍听出了对方根本不买账的意思,眼神霎时阴鸷下来,狠狠将手中的茶盏掷向地上跪着的随从,斥道:“废物!”
滚烫的茶水兜头泼下,随从强忍着脸上的疼痛,不敢有分毫闪躲。
即便如此,燕王还是不解气,站起后在屋内转了一圈,狠戾道:“本王给了他脸面,既然他敬酒不吃,非要上赶着吃罚酒……”
“那本王就发这个慈悲,如他的愿!”
—
自从那晚的乌龙事件后,崔郢对谢南枝的管束就宽松了许多。除却在处理政事时,让他跟在旁边学着,其余时候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他自己安排。
这日晚间,有朝臣在湖心亭设宴,邀请了不少相熟的同僚饮酒作诗,聊作消遣。
崔郢也在受邀之列,他有心让谢南枝与朝中的年轻官吏结交接触,就捎上了两个学生一同赴约,顺带长长见识。
若只是推杯换盏的应酬,谢南枝称得上谙熟此道,没什么不愿意的,直到他在曲折回环的廊道口,瞥见了四处张望的纪闻。
谢南枝:“……”
前日的记忆仍然历历在目,他找了个理由敷衍过崔郢,正打算无声无息地偷偷溜掉。经过回廊转角时,身后却蓦地伸出一只手,将他扯进了一处僻静幽深的景观中。
……
附近的影卫没有出声警示,说明来人只有一个。
手腕被牢牢扣住,后背紧接着贴上了崎岖不平的假山。谢南枝认命地抬起眼,预料之中地在月色下看见了太子殿下那张隐含不虞的俊朗面孔。
梁承骁实在没想到,原以为的更进一步之后,谢南枝的第一反应会是躲起来,眯起眼,语气不善地问:“孤是什么洪水猛兽吗?这两天一看见孤就绕道走。”
若不是有影卫通风报信,他还逮不住这只躲进洞的兔子。
筵席上觥筹交错的谈笑声被隔绝在了这方天地以外,像是隔了一层隐隐绰绰的帘幕。
树木在高悬天际的月盘上镂出枝叶的影子,随着风动,一阵一阵地摇晃。
数日过去,谢南枝已经刻意地不去想起那晚的景象,好把这件事早点忘掉,此时被揪着耳朵拎出来,不得不面对,神色有些无奈道:“殿下——”
但梁承骁显然不是这么想的,他握着谢南枝手腕的力道加重了一些,又问一遍:“叫我什么?”
谢南枝乖顺地向他眨眼,试图蒙混过关。
梁承骁轻轻一嗤,并不吃这一套:“记性不好没关系,孤很乐意帮你回忆一下。”
说完就扣着他的下巴,作势要低头。
谢南枝:“……”
世上确实有那个一物降一物的道理,谢南枝一点辙没有,只好抵着他的肩膀连声服软:“谨之、谨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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