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衡紧张的直抹汗,小声问崔闾,“能诈出来么?别弄炸了他们的窝才好。”
崔闾抿了抿嘴,斜眼望向他,“那你有更好的办法?他们身上的胎除了之后,肯定还要扯皮一番,咱们不拿住了他们的底牌,怎么谈分成?哦,随他们施舍,你愿意?”
毕衡头摇的飞快,搓着手道,“那不得行,定要他们吐个大头出来。”
崔闾点头,拍拍他的肩膀,“一会就跟他们扯,咱们现在的任务就是拖时间,给韩副队他们挣取时间。”
这几大当家走惯了海路,各家出门都习惯性的带哨人,不似一般的乡绅只带随身护卫,他们竟然将掌船的哨人当警犬用,崔闾自从打听到他们的这个习惯后,就埋伏了这一手。
一家一个,倒真是特别的领路人。
帐帘晃动,那里面整理好仪表的老爷们,在各自护卫的护持下走了出来,仿似刚刚杀猪似的嚎叫没发生过一样,对着踏步上前迎接他们的崔闾和毕衡,露出个矜持的笑来,这一笑里,带着轻松,带着狡诘,更带着对后续事情发展方向掌控度上的志在必得。
崔闾也回以同样的笑容,上前拱手,“各位辛苦,想必身上应当都干净了,哪咱们移步,去另一处帷帐内说话?”
蒋老爷被身边的护卫搀着,跟站不住了似的摆手,“崔老爷,老夫实在是累的慌,需要立刻回府请医看诊,再休息一番,之后的事情咱们再找时间商谈,可好?”
崔老爷?
崔闾挑眉,身上问题解决了,崔家主就变成崔老爷了,果然……!
毕衡眯眼,上前一步,皮笑肉不笑,“怎么?想赖账不成?”
越老爷跟后头开口,“毕大人,钱咱们给了,已经是往年的三倍了,您就算拿着那些回京,这差事也够得个大大的嘉奖了,就不要太计较了吧?”
崔闾扭了下脖子,冲着一旁站着凑热闹的李雁问,“可尽兴了?气消了没?”
李雁眨了眨眼睛,歪头龇牙,“尽兴,非常尽兴,至于消气嘛,我没气,我的宝宝有气,但刚刚它也不气了,嘿嘿,它刚刚喝饱了心头血,可快活着呢!”
冯承恩捂着胸口最后出来,眼神恨恨的盯着前头的蒋老爷和越老爷,一言不发的往旁边拐,想要避开他们悄悄走,却被崔闾叫停了下来,“冯老爷,你不留下来听听他们怎么说?万一条件谈到你身上,你又不在场,不是很吃亏?你们三方代表,有两方同意,就能代表另一方签条约吧?我觉得你当留下来听听。”
三人同时一惊,蒋老爷扯了扯脸皮,笑的勉强,“崔老爷在讲什么?哎哟,我老了,竟然听不懂了。”
崔闾转动着脚尖,示意毕衡与他一起走,边走边道,“蒋老爷,有些话说的太明了,就没意思了,您看我像是个没眼色的人么?呵呵,九门,实际上能做主的也就你们三家吧?牌都摆桌面上了,我若还不知道怎么出,是不是显得本家主太废物了?还是你们觉得,我此时应该废物些?”
说完手一伸,对着被掀开的,新收拾出来的帷帐道,“请吧,今天不把事情谈好,签订,咱们谁也不离开。”
越老爷脸色铁青,咬牙道,“若我们不谈不签呢?”
崔闾笑的一脸温和,指了指他们身后出来的衙署笔贴,“所有会议商谈内容,他们都记录在册,你们之前也各用了小印画押,现在就只差分成问题没解决了,各位,九十九步都走了,咱就没必要为那最后一步撕破脸了吧?”
说着顿了顿,“我知道各位心疼,没关系,我许你们心疼一刻,但心疼过后,该谈的也得谈,有你们联名举荐,我便是不想接江州府的位子,怕也不能够了,与其日后咱们再为此事周旋,不如就趁着陛下的亲信毕总督在此,把事情一并了结了,这样一来,我做着江州府的位置,才好与大家互惠互利,共同富裕啊!”
几人脸色几变,抬头望向守在岸上的哨人,见他们个个背着手站的笔直,想来在看到护卫入帐后,他们是自觉回了原位,应当是没发现什么危险在的。
能被他们带出门的哨人,都是海上归家的吉星,有在船桅上战胜海神王的福气在,他们相信那些人的眼睛和警惕性,能这么巍然不动守在原位的,只能是他们认为安全的地方。
蒋老爷如此安慰了自己一番,硬着头皮道,“可崔老爷和毕大人提的分成,几乎要了我们的年盈利率,那是真没法谈,您二位如果真有诚意,那咱们就按诚意上的分成比谈,可否?”
崔闾点头,一副无奈模样,“各位当家人,做买卖,不都是坐地起价就地还钱的么?你们也当理解理解毕大人,他要是一锤子焊死了一个价,回头报到朝廷那边,那朝上的老大人们,指定认为他吃了你们的回扣,为着他以后的官声前途着想,就算咱们私下里达成了统一意见,不也得做个样子,弄个有时长的笔录记载出来,好让那些人有迹可寻,就算查他个底掉,也查不出咱们实际上的串通勾联之罪?样子文章,还请各位当家人陪着演一下。”
毕衡跟后头不住点头,一脸悲痛,“实在是你们油水太大了,不来回拉扯几遍,真的很容易叫人往收受贿赂上想,你们也体谅体谅我,朝廷官不好做呐!”
这番唱念做打,倒显出了他二人处境里的为难之处,叫几位当家老爷也不禁深思沉吟了起来,想想每次接待过的那些端着官体的大人,确实没有人跟毕大人一样的,竟肯将内行当中的为官之道暴露出来,真是说的句句肺腑,情真意切。
看来,他们确实误会他了,人家不是真要狮子大开口,而是做的狮子大开口样,等着他们来讨价还价呢!
几人一合计,看看身周的护卫,和岸上的哨人,俱都没什么异样的举动,便沉默着往新帐中走去。
江水涟漪,箭舟飞驰,在夜色的遮掩下,以及帮众们故意做大的喧嚣热闹声中,悄无声息的发往了江州码头,随着篝火热烈的燃烧,冲天的烟尘往上飘飞,酒气加着肉香,渐渐让守在帐外的护卫们放松了身体,开始享受这样静谥的夜晚。
崔闾在帐中与几人展开最后一轮攻势,也不拐弯了,估摸着时辰,他从旁边崔诚的手里接过一块金砖,轻轻往桌上一放,摆了个请诸人解释的意思。
刚刚还挺轻松的气氛,突然就凝固了,所有人脸色俱变,方惊觉先头崔闾与毕衡的一唱一喝有问题。
蒋老爷率先开口,还主打糊弄学,“崔老爷,这是什么?竟然……呵呵,好阔气啊!”
崔闾抱着双臂用眼神往几人脸上扫,毕衡则笑着接话,“这是本官从严大人府上起出来的财物,各位当家们看看,此物有何不同?”
越老从鼻腔中哼出一声,“有什么不同?除非是假的,不然金子还能长哪样?”
崔闾点头,拎起金砖颠了颠,很轻松,根本没有压手感。
因为对钱财的不感冒,毕衡挑给他的箱子,他连看都没看,但后头对这些人的家底起了疑心后,他又想起了当时一瞥之下的犹疑,那箱笼内金砖的色泽,显出的老金样,与当下正常使用的深了一个度,明显是提炼工艺不同造成的色泽差,等派了崔诚回去拿一块过来细看,竟发现连重量都有略微差异。
从大宁定鼎天下后,朝廷根据太上皇的指示,重新制定了度量衡,将从前的一斤六百克,改制成了一斤五百克,他家窖藏的金砖,都是从前的老金,一块十斤重合六千克,而现在他手上的这块按标制,也当有那等重量才是,可颠在手上,明显有重量上的差异,也就是说,这不是真正的老金,只是做成了老金样,然而色泽上比不上真正老金的纯粹度,对光一照就能看出端倪,这实际上都是近年新得的新金。
崔闾知道朝廷改良过新金的提纯方法,颜色都比老金更灿烈,所以,他当着所有人的面,用锉刀擦去了表面的老金色,亮出了里面的新金那非常亮的闪烁金光,眼神往各人脸上扫,笑的一脸意味深长,“严大人家似乎没有祖业可承?那他这些金子可就有讲究了,你们谁能告诉我,他这金子是怎么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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