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诚躬腰道,“老爷,牙行那边送人来了。”
崔闾摆手,“让大少奶奶去挑人,银子从前院账上走。”
崔元逸看的有点心惊肉跳,直等崔诚走了才冲着亲爹道,“父亲,这是不是有点太……太……”骄奢了?
崔闾点点他,“为父心里有数,你只管用心温习功课就行,再有时间的话,去陪陪小五,等爹这边收拾好后,就准备送他走了,元逸,以后你们兄弟聚少离多,但你记住,不论什么时候,小五那边你都要顾着,他也一样,我也会同样这么叮嘱他的,家这边呢,你们不用担心,爹身体非常好,至少还能替你们撑个十几二十年,等沣儿长成,咱们爷几个也算是交接圆满了,呵呵,祖业可不是你以为的只有田庄地亩而已啊!”
说完拍了拍他的肩膀,指着一大一小两个收拾出来的箱笼,“这是给你和沣儿的文房四宝,别不舍得用,用完了去找你诚叔开库房领,管够!”
这财大气粗的模样,好像以前那花一角银钱就心痛的人不是他。
崔闾清点各种“软黄金”清点的心花怒放,便也不计较儿子的猜疑,和暗地里的嘀咕了。
他发现了,心态转变后,所有的不开心都可以用钱来抚平,以前所有的不开心,是因为钱花多了,现在所有的开心,还是因为钱花多了,至于积攒,说真的,就他们家里这些人,花用再多也不可能把家底花光,除了被抢被抄这样的大事件发生,所以,他以前为什么想不开?
摔!
崔家宅里的事,崔闾就没想过保密,族里有心的,早从进进出出的采买仆从身上看出端倪来了,那每日日渐攀升的菜品消耗以及样数,跟不过日子了似的,流水一样的往宅里拉,还有多添的奴仆,以及出来跟进在爷们身边的新面孔,样样在说明一件事——崔老爷动钱库了!
崔老爷舍得花钱了!
那是真舍得!
看看每日偏门那边进进出出的小车,以及车上每个框里装的满满当当的东西,吃的完么?
吃不完,吃不完剩下的东西呢?
哦,全施舍给小乞丐了!
什么???
瞪眼!
所有盯着崔家大宅的族人都傻了,他们前不久才被剥夺了福减田上的利,正为今秋少了出息愁呢,结果族长那边天天吃香喝辣的不算,还有余食供给县里的乞丐,那他们算什么?他们这些天天累死累活为族田出工出力的族人算什么?
乞丐不如?
太过分了!
要说法,必须要说法!
于是,一场涌动着族人怒火的倒闾之行,在暗地里开始集结。
不死心的崔二老爷,并不甘心下半辈子就和妻子被关在小庄子上过活,他要做最后一搏。
暗里将崔闾动了族产的事,捅给崔二老爷的崔元池悄悄退出了集结的人群,褴褛着腰做出一副瑟缩样的,冲着崔家大宅拱手弯腰,然后在同行人的嘲讽下,溜着墙根跑了出去。
崔二老爷拉着身边人的胳膊,瞧见他逃跑的背影啐了一口,“脓包,怪不得被老大压的不能科考,就这副怂样,便是出了仕也是被革的命。”
旁边被他拉着的人头皮发麻,再次确认,“你真的能确定大哥动了族产?二哥,你这次再弄砸了,大哥绝对会逐你出族的,你可不要害了我们。”
崔二老爷吹胡子瞪眼,昂着脑袋道,“我亲眼看见的,那脓包虽然不顶用,但盯梢一等一,眼尖的很,我亲自蹲的库门,亲眼看见老大身边那条狗出去进来的拉了好几车东西,哼,他若用自己的银钱给女儿壮声势就算了,便要动族产,这我可不能答应,老七,那族产是大家的,我们都有份,凭什么只他能用?你说这有道理么?哦,他天天在家开流水席,吃香喝辣,叫我们啃冷馒头就凉水,凭什么?”
说到后面就差吼了,唾沫喷了一米远,叫老七生生退了两步躲开,呐呐着开口道,“倒也没那么夸张,族里人只有懒得实在不肯动的才这待遇,我们一年四季家里出息都是够的,老大……除了银钱方面确实那个啥了,米粮上没真苛待人……”
崔二老爷气的抻了抻脖子,插腰,“你是哪边的?怎么还向着他说话?你不也说想要给家里翻盖三间大青砖房么?没有钱你拿什么翻盖?”
老七被他怼的直缩脖子,嘀咕道,“可是最近有消息说,朝廷会在江州造官砖窑,技术都是北境那边改了又改的,烧窑点砖的出窑率高达九成,比江州这边的土窑好烧多了,到时青砖肯定会降价的,说不定能用盖一间的钱盖三间,二哥,我看你就别闹了,乖乖带着二嫂回庄子上吧!”
崔二老爷扭头死死盯着他,“你到底跟谁是亲兄弟?没有他我才是老大,哼,只怪爹娘当初太心软,收养来收养去的竟养出个白眼狼。”
老七脸色都变了,声音就差哀求了,“哥,这都什么时候的老黄历了?再说,当年要不是大哥选了咱们家当养家,就咱们爹娘那身体,怎么可能养得活我们几个?是我们沾了大哥的光,你……你、怎么到了你嘴里……”
崔二老爷眼睛通红,咬牙切齿,“都是嫡出,凭什么他能被族长爷爷挑中?我比他差哪了?”
老七沉默,半晌道,“凭族长爷爷是他亲大爷,而只是我们堂爷,二哥,你还不明白么?族长这一支只会在最近的血脉里找,嫡与嫡也是有区别的,你要怪,就去怪墉堂哥怎么死的那样早吧!”
当年族长奶奶就是听了一方破道士说,养闾堂哥在家会冲了墉堂哥,这才硬撵了闾堂哥到别人家去养,结果墉堂哥还是英年早逝了,堂爷爷这一支就断了脉,再加上又对闾堂哥心怀有愧,便直接将族长之位传了他,老两口搬离了崔家大宅没半年,就双双离逝。
闾堂哥是做了亲孙的孝白,给二老送的殡,后来又以养子的孝白,给他们的父母送的殡,并承诺永远照顾他们兄弟二人,这在整个族里,都是无人指摘的一件事。
崔闾可以说是做到了仁至义尽。
可崔固就是不甘心,一直以来的不服气他,但有机会就要给他找点堵心的事做,几十年来的大小事足有一箩筐,搁一般人家的兄弟早反目了,偏崔闾一直能忍,直忍到了他把手伸进大宅,挑拨出兄弟阋墙之事后,才发怒的下令不准他再踏入大宅半步的狠话。
崔二老爷回去之后缓了好久才缓回神来,然后一封信叫回了在府城当经历的弟弟崔榆。
他这些年跟崔闾每每相斗每每落败,心性早斗的偏执不讲道理了,明明心里对崔闾怂的要命,却还是忍不住要挑衅他,现在他手握崔闾把柄,再把有了官身的弟弟拽着,他就不信,崔闾这次还敢那样对他。
他不是官身,他弟弟可是,州府经历,七品,已经是个堂堂正正的官了。
只要坐实了他挪用族产的罪名,就能直接把他从族长的位置上拉下来。
崔榆被他哥哥以命不久矣的急信给骗回来的,等知道他哥哥要干什么的时候,底下一众被剥了福减田收益的人,已经在他的怂恿下到了崔家大宅门口,他那个气啊,回头再一看,除了他哥哥傻缺似的冲锋陷阵,其余答应了声援的族老族亲,真就远远的跟后面声~援。
气死了都,他这哥哥纯纯傻逼!
“我这经历是半个月前老大给疏通上去的,二哥,你是要陷弟弟于不仁不义么?”
没等崔固再狡辩一遍他的歪理,崔家大宅的门开了,一身墨青色裳袍的崔闾,从从容容的自门内走出,面对激愤的族人露出一抹笑,声音堪称亲和,眼睛微眯,“刚好,我正有事要宣布,择日不如撞日,今日就当开个全族大会吧!”
说着提了气对着后面,躲在道旁茶馆里的人道,“三叔,叫你身边的孙儿跑一趟,就说我有事要说,让大家伙去祠堂那边……议事!”
那埋着头不吭声的三叔一下子老脸通红,在众人的注视下,飞快的带了孙子离开,尔后崔闾对着崔榆点点头,问他,“差事都交待好了么?回家来就多住几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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