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闾用一条还未启航的海运商路,开出了一个巨大天价,让那些手捏大量财富之人,为此饼自愿疯狂买单。
再也没有九家子垄断之说了,且由官府出面具保,他们完全可以以合法身份,吃下海利这块蛋糕。
凌湙甚至要忍不住试探,他是不是也与自己一样的来路,否则前几十年平平无奇之人,怎么能有这般大的改变,和超出时代理念的商业图谋。
海上贸易,那些朝上的老古板们,恨不能禁了所有舶来品,别说开港口,连沿江沿海的百姓,都给迁了个干干净净。
所以,他这先进理念是从哪里起来的?
崔闾被人这么灼灼盯视,硬稳了心神,牢牢将手中酒杯端的丁点不摇不撒,还能伸长了手臂的与人碰一个,“以点及面,只要江州做成功了,以后自然有各地效仿,不急。”
一场酒宴,他本带着极强的防备心,与试探性的反将计,结果,没料太上皇一来就借酒交心,弄的崔闾也不得不调整了姿态,与之唠了一场肺腑之言,再回神时,又哪里再好起为难之意?
交浅言深,可当对面之人是个那样尊贵的身份时,这种谈话状态,又显得多少有些受宠若惊,崔闾又不是真头铁之人,若有能与太上皇套出真交情的途径,总比犟着脑袋,一门心思与之玩心计强,虽然之后也不能避免心计较量,可至少今晚的酒,得喝出一点真情谊来。
不知不觉,两人就将桌上的酒给喝空了,而外面鹅卵石地上,早已经躺尸了两个人,崔诚边指挥着下仆将人往客房里扶,边伺候着端茶送水,让喝的醉熏熏的两人擦洗醒神,那吊了一晚上的姜枣雪梨汤,终于端上了桌。
崔闾扶桌叹息,扼腕情势的走向,竟不以自己意志为先,全背离了他设宴的初衷,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差错?
凌湙抻着额头捏揉,望之对面之人满脸严肃,不由噗一声笑了出来,伸长手臂隔桌拍上其肩膀,“崔府尊?酒大伤身,以后可莫要与人如此痛饮,看吧,有些事过了时机,就再做不得了,你之后可不能再以不顺眼不顺心之歪思,图吾免费劳役,呵呵,聘资记得翻倍,本……咳,本人可从不做带薪工作的事。”
崔闾叫他拍的差点钻桌子底下去,一挥手打开他胳膊,却突然愣住了,眼睛与其一双笑眼对上,不由也跟着松了心绪,接口回道,“聘资自然得给,但先生记得交赁屋费用,毕竟我这前衙后院里的房间有限,可不是什么人都给免费住的,除非……”
到底没能忍住刺他一下,“除非有身份尊贵之人,给本府下令免除一切用度之话,否则,太上皇来了也得给我交过船桥费。”
凌湙愣了一下,瞬间哈哈哈笑出声,大掌击在桌面上,发出砰砰的响声,又拿手指着崔闾,道,“好胆量,行,这过船桥费我交了,哈哈哈哈哈!”
月夜悄然而过,天际泛了白鳞光,朝霞将将露出一抹红,衬的二人背影逐渐高大。
“天要亮了,崔府尊还要休息么?”
“不睡了,还有许多府务未理。”
“那行,本幕僚愿舍命相陪?”
“倒也不用舍命,办公房内有休息处。”
“……喂,我的意思是,加班要算加班费的。”
“加班是何解?不是你自己愿意的么?宁先生,前个才说自己才能卓越,愿多干活多做事的。”
“崔府尊怎么尽捡着对自己有利的话记?我说的兵防二字叫你吃了?”
由点及面的土改风暴潮,在两人达成的默契里,以雷霆之势,再次挑动了众世家勋贵们的神经。
京畿朝堂一片震动,诛杀博陵崔氏之局正式开展。
车轮滚滚的历史进程里,博陵崔氏终究再一次以奇诡之姿,进入大众眼帘,上次是怀壁其罪,这次却是政治方向的选择上,终究是要过一过这道砍的。
崔闾很平静的,接受了成为众矢之的的结果。
第70章
江州局势牵动了整个大宁朝廷官方关注,尤其皇帝内库进了那样一大笔财物,当运银箱子的马车和护卫左右的御麟卫,一道入京往皇城去时,各朝臣世家勋贵的府邸,都得到了耳目线报,当日夜各府宅内书房亮起的灯火,足以看出每个得了消息的人,内心有多不平静。
保川府左右连州带县,经营的铁桶一般,叫他们无法插足,太上皇和当今,将他们起势之地牢牢的掌握在手里,那是一丁点机会都不给世家勋贵们留的,别说想将产业置过去,用一些不能与外人道的手段,收拢起那边的土地,连商贾之事的开展都在那边不能行。
想像从前那样,联合相熟之人,来一场欺行霸市之商业恶性竞争,搞垮当地商事规模,从而将物价权定在手里的拢财手法,在保川府那一片地的管辖范围内,是不可能的。
刚露出点苗头,就被以扰乱市场罪,给连人带货的驱逐出了府,并连着背后的靠山一起,进入了所谓的征信黑名单,再换头换脸的重新来过,也难逃被查处清理的后果。
江州涉海,早在前朝就有舶来船只往来其间,历朝但有番王就封,江州都是必争之地,钱袋子谁不爱?
海物丰饶,百姓属性单一,各门路的探子过水路都头秃,想扎根几代人在那里搞暗门,那是不可能的事,查什么都一查一个准,如此在地方事务上的管理,就非常简单了,再如何奴役驱使,都不会有其他势力从中挑拨,闹出一场人为的揭竿起义事件,再压榨都掀不起民反之祸,简直是圈地获利的最佳理想之地,只要不把人搞死绝了,这里就是个予取予求的天然狩猎场。
可这样一个地方,被保川府以及其蛮横之姿,挡的严严实实没有可染指的可能,自此舶来品在大宁成了稀有物,早年存下的品类,以绝版之姿连跳各种珍稀古玩涨幅排行榜榜首。
这对于生平以拢财之乐为人生理想的各大世家勋贵来说,简直跟钱从指缝里流过而不可得一样的心痛,望江州而兴叹之事常于各大聚会里,成为话题榜前三,说起发财之道,就总忍不住提及江州,提及那块一本万利之地。
后来,各大世家勋贵们见上本参保川府独断江州事无果后,就开始私下里联系各地方豪门乡绅,将所有近江近海口的百姓全部驱离原驻地,软封了大宁渔业发展,想以此来倒逼太上皇和当今,把江州这个海岸跳板放出来。
大宁版图内,所有的近江近海口,其价值和收获的利润,都不及江州一地的零头,可这是相对豪绅们来讲的,对于普通百姓而言,靠水吃水,哪怕利薄,也是他们依赖的生存之地,被这么陡然的驱离,当然哀民满地,哭声震天。
他们满以为能如此要挟到太上皇和当今,却哪知那些年的太上皇是有些运道在身上的,当年荆北云川等地大旱,灾民背景离乡求生,到了荆南道通往北境路上时,一场酣畅淋漓的大雨,让所有人高兴的连夜返乡,而那些失去了生存依托的沿江沿海百姓,则填补了因大旱损失的人口,被当今派了大军,一路护送进了荆北云川等地安置,并就地驻军收拾了掌控那一地的豪绅。
一场阴谋算计消弭于无形,还赔了个己方党羽及势力版图,至此,那些暗手才消停了下来,改为背地里关注,寻机准备再来。
哪知这个机一等就许多年,叫个江州本地乡绅给破解了,再一看,嗬~自己人,博陵崔氏,等再一深入了解,嘿呸~哪儿来的脑残,居然甘愿做亲皇党的狗,简直丢尽了他们世家勋贵们的体面和尊贵。
北境保川一地的官们,全都是京畿高官们眼里的亲皇党。
清河崔氏的门槛,瞬间叫来访者给踏平了,那些有底蕴的世家,拿出世家谱翻一翻,就都知道了崔闾这一支的出处,不找清河崔氏算账找谁?
然后,清河崔氏现在的当家人崔元圭,就将与博陵崔氏的分宗细则表给拎了出来,严正声明其本家族人,与江州那边有近百年再无干涉,并且甚为有理的解释之一就是,如果江州那边与他这边有来往,怎么这些年他家的触角却伸不进江州?两边若真为一伙的,他早该靠着江州那支族人打下了江州海岸口,还会有当今和太上皇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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