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雁瞪大了眼睛,膝一软便跪了下去,圣女将目光投在崔闾身上,“圣池里的那位想来应该仙去了?我应该谢谢他,没有他的允许和帮助,雁儿到不了圣王手上,自然也就成不了下一任圣女候选人,他是我们一家三口的恩人,所以,为了报答他,我将族中不传之秘,也就是驱蛊之法教给了他,却没料,他竟教出个小蛊人,呵呵,那位先生的才智,是我族全部人口加起来所不能敌的,我很高兴,他能有控制万蛊窟内百万蛊虫之法。”
族老会的人都震惊了,一个个不可置信的抬头望着她,其中不乏有人指着她骂她疯了的话,可她始终连眼风都不扫他们一下,只低头望着怀中的尔扶道,“我从不觉得你配不上我,反而是我拖累了你,尔扶,愿来生我们能生成普通百姓,做一对普通夫妻,跟我们的孩子过最普通的日子,再也不要……受制于一只虫子。”
说着,她一抬手,就将自己身上的玉蛊招了出来,抚摸着它的身体,微笑道,“你也辛苦了,跟着我这样没用的主人。”
面带微笑,却手法狠辣,竟半丝犹豫都无的,一把将玉蛊给捏爆了。
树底下的族老会,以及周围的族人,全都惊叫出声,这一刻,他们身上蕴养着的蛊虫,全炸了毛般的冲了出来,然后,在所有人面前,一个个爆成了血水。
李雁惊恐的挣开乌灵和凌嫚的拉扯,三两步的往圣树上冲,奈何终究是晚了一步,只接住了两个口鼻喷血的尸体。
场面堪称惨烈。
她禁不住嚎啕大哭,口中在不断的询问着为什么?
为什么?
崔闾可以回答她。
为了她,为了除蛊族族老会以外的蛊族族人。
圣女不愧为当了这么多年族人信仰的人,她比族老会的这些老家伙们看的清,知道迟早有一日,太上皇会收了荆南这片土地,废止荆南蛊族强占这片土地的古老禁令,圣王蛊的选择,就是太上皇的底气。
他不会允许,在自己的治下,搞分疆裂土的。
宓意这小家伙没多大心眼,这些年因为始终不能与玉蛊相合,对这夫妻二人心存愧疚,于是,偶尔的,也将圣池的情况跟这边透露一些,并着崔景珏对圣王蛊主人的推测,打开了圣女的思想眼界。
族人是无辜的,他们跟她一样,都受了族老会规则的主宰,没有生存选择权,好像生命里的任务,就是养虫子,可就是崔先生说的那样,人生还有许多可以做的美好事,外面的天地无限大,便是不养虫子,他们也有许多许多可以做的事,比如制药,种药材,他们族人天生就与药草亲,医药一道上,他们天生就比别人强。
所以,蛊族,不能再有玉蛊和新的圣王蛊的存在了,就到她这里结束吧!
结束了,她的族人也就保住了,包括她和尔扶的孩子,再也不用遭受她这样的禁脔待遇,会有更加自由的人生。
李雁身上的孕母蛊,更是她放心离去的倚仗。
族人若知她身上有能扩张族群的孕母蛊,便不会将爆了玉蛊的罪责摊怪在她身上,族老会的那些,什么为了族群发展,不受外族侵害至族灭的鬼话,再也糊弄不了脑中清明的族人了,有孕母蛊在,便是只剩了一个人,也能星火燎原。
圣女的自爆,更引动了周遭的恐慌,族老会的人大声的命令族人安静,维持混乱的秩序,试图组织起有效的抵抗或攻击,奈何,人心散了,又没了蛊虫傍身,没等崔闾和太上皇有所行动,周围就跪了一地求饶的蛊族族人。
怪不得他高祖走时,会给他那一番警戒之语,原来,他竟然给他留了这样一个大惊喜。
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策反的圣女,竟让她有如此大的自毁决心。
太上皇哑然,对已经离去的崔景珏也是深感佩服,“他是怕你得神兵而生贪欲之心,如此,便提前予你警示,让你生敬畏之心?”
崔闾沉默了瞬,半晌方轻轻的点了头。
高祖的良苦用心,让他见到了人被权欲迷失后的丑陋,又告诉他手握神兵如双刃的警示名言,不可因噎废食,持物行凶。
一声高亢的笛音冲破云霄,刺耳的叫人欲捂耳翻滚,太上皇在震惊愕然之后,瞧见了崔闾嘴边的戏谑笑纹,不由摇头顺势将耳朵捂上。
那刺进人脑深处的笛声,魔音传耳般挠的人心欲要抓狂,整个荆南蛊族族人,有一个算一个的,全都翻滚倒地,抱着身体扭曲嘶吼,跟从身体灵魂深处有什么东西被拔除了一样,凡养过蛊虫者,身上全都开始往外渗出一摊黄浓水,又腥又臭,黏腻无比。
刺人的笛音足足吹了一柱香,就在荆南蛊族众人以为再不会有活路时,笛音一转,转为安抚人心的小调,曲意温柔,如流水潺潺,抚慰过他们筋疲力尽的身心。
整个荆南族地,渐渐的陷入安静,静了除了太上皇和崔闾等人,再无他者。
那些从深窟中上来的毒蛊,被刺耳的笛音震成了一摊浓水,当然也有强悍的挺过了音律攻击,只也没了攻击力,瘫在地上,旁边是散了一地的骷髅架子。
崔闾望着密密麻麻的骨头,对旁边的鄂四回道,“找把火来,一起烧了吧!”
荆南蛊族,此后将不会再有蛊虫作为倚仗,他们身上多年养蛊养出的药性,也被一并排了出去,若再要重新养蛊,必定如引毒上身般,立即身死,且死的透透的。
太上皇在笛声终止后,便一直沉默着,直到崔闾开口,才面容复杂道,“我以为……”以为你至少要留出一支蛊虫兵蛹,作为族中的保障。
没料居然就这么毫不犹豫的,全部毁之殆尽了。
崔闾笑了笑,最后看了一眼蛊笛,方道,“先祖用心良苦,拆了自己的胸骨,做成这支蛊笛,换了任何人来吹响它,都不能如此干脆利落的杀死这些虫子,他只给了我一个选择。”
便是永远不要,走上荆南蛊族的老路,不要仗着外物,去随意欺凌弱小。
守护族人,凭的是仁心仁性,而非邪门外道。
什么小蛊人能号令百万虫兵?
不过是为了考验他,看他能不能经受得住超凡实力的诱惑罢了。
况这方天地的邪性,未尝没有因为多了这不合常理的蛊虫,而改变了运转方向,否则怎么好好的,时间就不流动了呢?
崔闾想,太上皇的出现,包括他的梦中警示,有可能是有别的天机插手了。
死水搅成了活水,其中的不合理之物,他要看看,毁了之后会如何?
一条粗状的紫色雷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崔闾正正的劈了下来。
太上皇来不及推开他,一把冲上前将人扑倒,整个人盖在崔闾身上,替他挡住了这突来的袭击。
凌嫚隔着满地安详沉睡的蛊民,尖声叫道,“五哥~”
崔闾心口一窒,双手立即扶上太上皇的肩背,拍着他,焦声急问,“宁正壅,宁正壅,你怎么样了?还能说话么?”
伏在他身上的太上皇没有动静,他手上则沾上了一片湿漉,举至眼前,却见一片鲜红。
“宁正壅,你……”
“别怕,我没事,呵,大意了,竟叫那小蠢货得了一次手。”
崔闾不理太上皇的调侃,挣动着身体问,“能起么?你动一下,让我挪出去,我先帮你处理一下伤口。”
太上皇撑着胳膊,让了一道空隙出来,然后,崔闾的眼神就顿住了。
“嗯?干嘛这样看着我?”太上皇歪头疑惑。
崔闾咳了一声,歪头瞥眼道,“无事,我去给你找药。”
太上皇直觉不对,拨拉了他一下,“到底怎么了?”
凌嫚此时已经到了两人跟前,惊慌上前,却也突然顿了一下脚步,张嘴喃喃道,“五哥哥,你……焦了哎!”
“噗~”
崔闾一把用手掌盖住眼睛,歪头哈哈大笑了起来。
太上皇的确焦了,头发上还冒着烟,两边脸颊也黑通通一片,后背上的皮肤跟烤熟了一般,嗞啦黑红还冒着血。
“你居然还笑?我这是替谁遭了雷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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