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叙中道:“陛下,臣听闻严仞最近与严氏其他官员来往频繁,交往甚密,恐怕是在筹谋家族联合,一荣俱荣!”
百里休道:“臣也听闻严仞最近还招了军师幕僚,每日都在侯府内高谈阔论,大聊国家治理,直到深夜方结束,这简直……”
“成何体统!”
“是啊!”
“启安各大军营真是敢怒不敢言啊……”
最后,梁瀚松拄着拐杖叹息道:“要不,陛下让严大帅回北疆吧?”
陈晙立刻道:“北疆太平无战事,以什么理由叫他回?万一他又带了剩下的四十万兵一路打回来怎么办?”
众人皆摇头表示担忧。
最后几个大臣一同朝陆屏行礼:“陛下务必想办法阻止严仞起兵啊!”
陆屏愁得头发直掉。
他回到神龙殿,道:“达生,把我那本《孙子兵法》拿来。”
去年听说严仞回来可能要造反,陆屏便叫人去文渊阁拿了本《孙子兵法》来揣摩,如今恐怕真的要派上用场了。
他将这本书来来回回翻了几遍,道:“这上面有一计叫反客为主。”
他突发奇想,一拍大腿道:“要不我把严仞拴在神龙殿里吧,这样他就不会出去调兵了。”
达生听了惊恐道:“陛下,您确定这不是引狼入室吗?”
陆屏顺势严肃道:“对,这招也叫引狼入室,若成功,事半功倍,若失败,万劫不复。”
他想,如今人人都以为严仞功高盖主,诸多僭越,却挑不出造反的直接证据来证明他要造反。与其焦虑地等死,倒不如以退为进,出其不备。
想到这里,陆屏心中明白了七八分。
他道:“我已经决定了,今晚叫严仞进宫。”
◇ 第51章 51 朕夜召将军
戌时正,严仞被召进皇宫。
陆屏在殿内细细听外边的声音,似乎严仞已经穿过宜秋门,一排的羽林禁卫军着装整齐架着长枪,齐声大喊:“大帅好!”
禁军的声音越来越近。
“大帅好!”
“大帅好!”
声音逼近千秋殿,随后严仞被达生领路引进殿里来。
他穿着青红配色的交领袍,弯腰:“参见陛下。”
陆屏笑眯眯地让他起来。
严仞起身,带着略微狐疑的表情指向殿外:“陛下,外面是……”
陆屏微笑道:“是以前在你镇北军的旧兵,许久不见,你们应该互相十分想念吧?他们在禁军中十分尽职,比其他人还要好些,所以我把他们都挑出来把守千秋殿。”
严仞:“……”
陆屏问:“怎么样,他们见到你,有没有很兴奋?”
“……”严仞没有回答,转而道,“陛下这么晚召臣进宫,是有什么要事?”
陆屏道:“至乐,给严将军搬个凳子。”
“是。”
矮凳搬了上来,严仞拜谢后坐到陆屏对面。
陆屏又问:“严卿,吃晚饭了没有啊?”
严仞回答:“……吃了。”
真可惜,如果没吃的话还能让人传晚膳,拖延些时间。
陆屏尴尬地笑笑,进入正题:“是这样,前几日懿文玩了个难解的连环锁,我们都不知如何解开,她便一直哭个不停。记得你以前很会玩这个,于是想请你帮忙。”
说着,秋水便端着个托盘递到严仞面前,上头是个极其复杂的连环锁。
严仞似乎有些震惊于陆屏叫他来竟是这样的原因,但只能锁着眉头接过去,低头把弄许久,翻来覆去。
那个连环锁陆屏刻意弄得乱七八糟,解开恐怕要花上一个时辰。他端详着严仞的表情,见严仞薄唇紧紧抿成一条线,像对烫手山芋一样捧着那连环锁,手指不知从哪里开始。
陆屏看着他的脸入神,细细分辨着他这几年来的变化。
忽然,那双好看的眼睛抬起来:“陛下,解出来了。”
这么快?!
陆屏惶恐地起身走过去一看,严仞手上的连环锁已经全部被解开,一环扣着一环,十分清晰顺眼。
陆屏眼皮直跳,干笑着接过连环锁:“那多谢你了!”
秋水上来把东西收走,殿内恢复平静。
陆屏凛了凛心神,望向窗外的夜色道:“这天色也不算太晚,我还有一件棘手的事情,要不你也帮忙办了吧?”他笑着挥手让人抬书案进来,道,“我昨日与梁大相公下棋,最后一步觉得自己要输了,他却说我还有突口可以转败为胜,我实在想不出来,你可否帮我看看如何破解?”
棋局摆到严仞的面前。
严仞垂眼看棋局:“是。”
陆屏走进内殿,脱了外袍只剩一件中衣,坐在床榻上边扇风边休息。他笃定严仞没那么快破解那棋局,于是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才问达生:“严仞还在那里么?”
“是,还在解着。”
陆屏吩咐:“给他送点茶水。”
又过了半个时辰,陆屏打了个哈欠,问达生:“严仞还坐着?”
达生回答后道:“是。”
烛架上的蜡烛换了一批,陆屏昏昏欲睡之时,瞥见达生急匆匆走过来道:“严仞站起来了!”
陆屏惊坐起,立刻下床跑到外殿,果见严仞直直地负手立在棋案旁边。
见到陆屏,他目光顿了顿,道:“陛下,这棋局已是无可解的死局,黑子注定要胜,许是梁大人骗您的。”
“哦,是嘛……”陆屏缓步走过去,示意达生撤下棋局,“既然如此,那明日我再问问梁相,辛苦你了!”
严仞看向殿门,又看向陆屏。
陆屏装作没看懂他的意思,又道:“还有第三件事情要请你帮忙!文渊阁有一批前秦的古兵书,十分晦涩难懂,连翰林院那帮人都没办法注解,你向来文武双全古今皆通,我想朝野上下也只有你能注解这一批兵书了。”陆屏说着,挥手又唤上一批宫人。
几个人搬着一摞摞破旧的古籍放在严仞面前的书案上,又摆上笔墨纸砚,秋水蹲下来开始磨墨。
“……现在?”严仞不可置信道。
陆屏笑道:“是。”
严仞:“……”
两相僵持不久,严仞终于重新坐回书案前,翻开第一本书籍。
陆屏想,以前若是有人要求严仞深夜办公,他非得将笔豪上的墨水糊对方一脸而后扔掉,潇洒走远边说“爷不干了”,如今倒是对凨諵方说一句便干一事,泰山崩于前而不变。
陆屏揣着心事离开外殿,重新爬回床榻上等。
但他不敢睡。
外头时不时传来书页翻动和添换蜡烛的声音,他靠在床头撑着脑袋,心中打着算盘,严仞今夜通宵干到天明,明天出宫回府,肯定倒头就睡,如此就再没有时间去筹谋什么造反的事了吧?如果能夜夜如此,那该多好!
陆屏隔着一道薄薄的纱帘看外面伏案写字的身影,问达生:“多少时辰了?”
“陛下,快子时了。”
陆屏想了想,道:“叫几个人搬一张床进来,让他睡在那里吧。”
达生犹豫起来:“让他睡千秋殿?”
陆屏点头。
于是,一堆人大半夜从偏殿抬了张刚刚擦洗过的凉榻,方方正正,正好睡得下严仞这么高的人。严仞不明所以,看着几个人搬好床后又在榻前放了张屏风,搁笔看达生。
达生堆起笑容道:“严将军,是这样的。陛下怕您深夜批解古文实在劳累,于是十分体恤地给您在外殿安置了床榻,子时之后,您可在上面休息,明日再继续,完成一本后方可出宫。”
严仞用咬着后槽牙的声音道:“谢陛下恩典。”
于是一干人退了下去。
后半夜,殿内陷入沉寂。
守夜的宫人都睡去,外殿仍有书页簌簌作响,陆屏猛然惊醒,下床穿鞋蹑手蹑脚地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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