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方才何新柏身边的小厮。
陆屏心道不妙,多半是傅妤那边出了事,而且是不小的事。
想到这里,他不禁起身,一颗心悬了起来:“怎么了?”
小厮吓得脸都白了,身体只哆嗦。
何新柏气急大喊:“快说啊!什么事?”
小厮跪下来哭道:“奴才刚到枫叶林,便看到林子里冲出来几条獒犬,把宫人咬伤了!太子妃娘娘也摔倒了,出了红,现在正往南边赶回来,估计……估计是要生了!”
哐的一声,陆屏手里的茶杯盖摔成了碎屑。
他疾驰两步死死盯着那个小厮。
何新柏在后面大叫:“传太医了没?快传太医、传产娘啊!别回东宫了,最近是什么地方先把人安置妥当啊!”
小厮道:“已经去传了,大娘子正在找亭子安置娘娘……”
“找什么亭子!找能临盆的地儿,能住人的有床的!”何新柏气急败坏地快步走出主屋。
小厮吓得身子哆嗦得更厉害,犹豫道:“那附近……”
他也不知道那附近到底有什么有床的住处,更不知道傅妤等人眼下正在何处,也跟着何新柏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陆屏极力稳住心神,跑出去抢先何新柏一步敞开苍篴院的门,大声道:“最近的只有苍篴院了。达生秋水,走,去找皇嫂!”
说出这话后,陆屏才发觉自己的声音是抖着的。
但他顾不了那么多了,领着几个人绕过苍篴院直奔北边而去。
路上刚好遇到了正架着傅妤走投无路的何夫人和唐若初。傅妤的脸色一片苍白,紧闭着眼睛不知是不是醒着,汗水已经遍布额前的鬓发,陆屏见了,整颗心都像被揪了起来一样疼。
何新柏立马丢了折扇,二话不说打横抱起傅妤,直冲苍篴院后门。
小小的苍篴院乱作一团。
傅妤被安置在陆屏卧房内的床上,太医和产娘来了,皇后也闻讯急匆匆赶来。太医说是得提前催产,否则母子难保,于是卧房内开始了一场惊心动魄的临盆。
陆屏退出了房门,颤着整颗心倚在廊上的柱子边。
方才他看到了盛怒和关切交加的皇后,看到了满脸泪痕的唐若初,看到了眉头紧锁的何夫人,以及不再半吊子优哉游哉的何新柏。
还有床上艰难生产的傅妤。
陆屏心中合起掌,闭上眼睛。
远处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他又睁开眼一看,是陆景。
陆景从东宫得到消息后一刻也不停歇地跑到苍篴院,额头上渗着汗珠,两只眼眶红红的,似乎是在来的路上忍不住哽咽造成的。
陆屏不禁鼻子一酸,刺痛的喉咙发出声音:“哥,会没事的。”
闻言,陆景的眼眶更红了,只点点头,而后两三步闯进卧房里去。
陆屏仍旧等在门外,看着来往进出的宫人们。
不久,他听到了房内陆景咬着牙的掷地有声的话:“无论如何,先保住太子妃的性命!”
接着便是皇后的声音:“对,对!若是妤儿有什么闪失,本宫要你们的人头!”
兵荒马乱了几个时辰之后,天色渐渐暗下来,宫灯和蜡烛亮堂堂地照着整个卧房,陆屏从来没见过自己睡觉的地方这么亮过。
傅妤凄厉的叫声断断续续,终于,一声微弱的啼哭划破了长夜。
太医跪下来道:“启禀娘娘、殿下,是个小公主,母子平安!”
陆景眼眶里盛着泪,没怎么看啼哭的婴儿几眼,反而紧紧攥着傅妤的手不放,末了,在她满是汗水的额头上落下一个轻柔而沉重的吻。
皇后长吁了一口气,在安置料理妥当后,拖着疲惫的面容回到堂屋。傅妤顺利且平安地产下小公主后,她终于有时间处理今日的突发状况了。
“是谁让太子妃去枫叶林的?”
愠怒且威严的声音回荡在苍篴院堂屋中,陆屏同何新柏、唐若初等人站在一旁静默而立,身后一群宫人皆屏声垂首侍立,大气不敢出。
皇后的话一出,几双眼睛不约而同瞥向其中一个太监,那太监慌乱地跪下来请求饶命。
一向以宽厚仁慈待人的皇后此时却早已没有了以往眉眼中的微微笑意,而是握着手中的茶杯轰然砸向地上,道:“杖毙!”
陆屏斜眼看去,那太监已哭嚎着被其他宫人拖离了堂屋。
皇后深吸了一口气,又问:“那些鬣犬是谁养的?”
陆屏心中已然有了答案,不禁攥紧拳头。
满堂的下人皆不敢言。
只有皇后身边的大太监躬身回禀道:“是六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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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山文几:
自违雅教,倏已数旬。晨起忽见宫娥洒扫前庭,才觉已然入秋,不免忆及去岁早霜,萍水初逢,林总事故,或喜或悲,尔来一年又几月也。剪灯之时,每每遥想北境苦寒,料君衣短食薄,未尝顾己。早闻镇北军于丰州与突厥激战三日险胜,不由心战,望万事谨微,康健为首。
掷书格中,寄与南风,直至西北,望远山安。
留安谨拜。
◇ 第36章 36 我现在要整你
那些鬣犬是陆放养的。
他今年为了看犬牛相斗而特意圈养了一批生性恶劣凶猛无比的鬣犬,被放置于东苑北端马场旁,这事皇帝和皇后都知道。
皇后也从下人的口中得出了自己已知的答案。
她气得浑身发抖,闭上眼睛久久无言,半晌在睁开眼。
似乎是把不甘咽了下去,把牙打碎了往肚子里吞,她松开被攥出皱纹的袖口,沉着气道:“鬣犬惊伤太子妃,致使太子妃差点性命难保,一尸两命,传本宫令,所有鬣犬必须处死,一条不留!”
“是。”
就这样么?
陆屏无声地注视着皇后。
只见皇后又神色发狠地道:“御马监哪些人负责圈养的?看管不力,全部杖毙!”
“……是!”
末了,皇后脱力地歪着身子,在宫女的搀扶下率先走出堂屋,离开了苍篴院。
好像除了这样,她再也不能做其他命令了,她甚至不能动陆放一根汗毛,不管这事和陆放有没有直接关系,皇后也无法再追究下去。
陆屏的喉咙干涩得如同着火一般。
他的目光从皇后远去的背影上移开,转而放在方才领命的太监身上。
他扯出一个微笑,道:“公公明日去马场行刑,可以带上我么?”
一直到半夜,傅妤的状况才稍微好一些,更深露重,皇后担心半夜带她回东宫会让身体受凉,于是让傅妤留在苍篴院睡了一个晚上。
陆景在卧房中照顾到深夜才退出来,到偏房来看陆屏,果然见陆屏没睡。
陆屏问:“哥,嫂子怎么样了?”
陆景在他床头坐下,烛光照红了眼睛:“刚生完的时候一直哭,还说自己并不辛苦……我真的不知道如何弥补她才好。”
陆屏沉默片刻,道:“今日意外的原因,童离跟你说了么?”
“说了。”陆景迟疑地点头。
陆屏道:“皇兄,你真的以为是陆放的狗是不小心放出来的么?”
陆景的目光凝住。良久,他道:“八成是他故意的。”
陆屏轻轻冷笑:“我不仅笃定他是故意的,还猜他是得了肖贵妃或者陆执的授意,替他们这么干的。”
陆景疲惫地用手掌盖住双眼,深深吸了口气,道:“幸而这次阿妤没有闪失,如若她性命不保,我必定要同他们追究到底。”
陆屏知道,陆景和皇后一样,没有证据,不能去皇帝面前告发陆放,治陆放的罪。
可陆屏自己孤身一人,没有牵绊,任何事都不怕。
翌日,陆屏准时出现在马场上。
没想到的是,陆放也来了。
马场的地势是四周高中间低,扬起的尘土容易沉降,不容易挥散到东苑其他地方。往东便是昨日那片枫叶林,往西便是数百步的马道和料峭的山路,绵延直到宫外的龙首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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