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清虽然不会煮饭,烧火却烧得极好,无论是文火还是猛火,还是需要小火慢煨,火候总能控制得分毫不差,所以后来他在厨房里,主要是负责帮云罗氏烧火,或者揉面,做这些费力气的活计他就无师自通似的,做的好极了。
云清自己不会,但尊重专业人士的意见,叶峥表现得足够专员,云清就听他的。
所以叶峥虽用不大惯古代的土灶,但一顿饭烧下来,也没觉得有什么不便的。
汤汁收得差不多浓稠了,叶峥吩咐云清停火,把提前剁碎的小葱往锅里洒一把,混合着鲜虾和香葱的味儿挠一下就上来了。
深吸两口气,叶峥靠在灶台上揉手臂,刚才那通即兴发挥费了他不少力气,当时不觉得,等冷静下来,手臂就开始发酸了。
云清熄了火,从灶台后出来,替叶峥捏了几下胳膊,让他先出去喝口水,这里他来收拾。
叶峥的确没力气了,也不争辩,乖乖走出厨房,用冷水洗了手,然后坐在院子的石桌旁等云清出来。
不一会儿,云清就端着一个脸盆大的陶盆出来了,里面是满满冒尖的一盆鲜香四溢的鳌虾,另一手端着早上吃剩的窝窝头并一盆杂粮汤。
两只手各端着这些,云清走得云淡风轻,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可见十分轻松,但透过云清薄薄的外衫,叶峥知道他的手臂肌肉必定是隆起的,是兼具力与美的那种条状肌。
将食物在桌上放好,云清也净了手,等他重新坐回来的时候,叶峥已经自觉替二人都打好了杂粮汤。
剩下的环节就是最关键的:开吃!
云清没有问叶峥这蝲蛄好不好吃,他已经被叶峥在厨房里的专业姿态折服了,而且就冲着这香味儿,怎么都不可能难吃的。
退一万步说,就算这香味是假象,这味道就是难吃,云清也希望先由自己吃第一口,替身娇体弱的小夫君“试试毒”。
在叶峥的期待目光下,云清夹起一只“小龙虾”,顿了顿送入口中。
“怎么样?味道还行吗?”
云清动了动嘴,没有说话。
“不好吃吗,不应该啊?”
云清摇摇头,不是不好吃。
应该说,岂止是好吃。
从这蝲蛄入口的那一刻,他已经被口腔中爆开的那股鲜咸辛香的味道给彻底征服了!
云清从未吃过如此奇异又好吃的东西,仿佛他人生所有吃过的美食加起来的总和,都不如此刻口中食物的一半!
味道如何,从云清的惊喜的表情里,叶峥已经得到了答案。
他得意地挑挑眉,自己也夹起一只鳌虾放进嘴里。
鲜香是这种鳌虾给他的第一印象,虽然没有上辈子麻辣小龙虾那么丰富浓厚的佐料,但这种本土鳌虾本身的肉质也比小龙虾细腻紧实,美中不足的是茱萸带给人的第一口感是辛辣,而非辣椒的纯辣,紫苏叶的风味也和青椒洋葱或者花椒等物有差距,但在有限条件下能做成这样,已经着实令人惊喜了。
虽然非要说不足的话可以说出一大堆,但这已经是这具身体吃过的最美味的食物,叶峥也不挑剔,一口接一口吃得喷香。
云清也是,这蝲蛄的味道仿佛有魔力,令人吃了一只还想吃,根本停不下来。
这可怎么说呢,别说大启朝没吃过什么好东西的云清,就算在物产丰富的现代社会,小龙虾也是令人无法抗拒的食物啊。
第8章
就着窝窝头,云清和叶峥一口气干掉半盆,这才缓了下来。
二人对视一眼,彼此都默契地不提刚才饿狼扑食般的吃相,给彼此留点面子。
云清这时才有空夸奖他:“你竟然有此等厨艺,能将这难以入口的蝲蛄做得这般好吃,怕是镇上的吃食馆子都不如,是从前在家的时候学的吗。”
怎么可能呢,叶峥摇头:“我那个家你也知道,哥嫂都不是好相与的,哪能纵容我浪费如此多的油盐调料,我这也是偶然看到一本厨艺书上写了几种烹饪方法,随便记下来的。”
云清这才想起,眼前的叶峥还是个读书人,正经过了童生试的,他说是书上看来的,必定错不了。
“阿峥天生聪慧。”云清表扬他。
“哪里是我聪慧,不过是运气好罢了,”被心上人夸奖,叶峥难得有点小羞涩:“从前也没有机会试验,说起来还是清哥儿容我胡闹,我才得以一试,这都是清哥儿让我知道我还有这份手艺呢!”
云清听得嘴角上扬,心情好极了。
趁此机会,叶峥提议:“既然吃饱了,我们去给爹娘送饭吧!”
叶峥既有这份心,云清自然不好拦他,再说叶峥想着二老是好事。
叶峥又道:“爹娘劳作了一上午,身上手上必定沾泥,剥起这鳌虾壳来相当不方便,清哥儿,我们为人子女的,替爹娘将虾壳剥了吧。”
云清虽然觉得这壳没啥不好剥的,爹娘也没那么娇气,但这种小事他自是乐意做的。
二人将虾头取下放入碗中,又将虾尾上的肉剥出,浸入汤汁里泡着。
一阵忙碌后,带着两碗盖着厚厚鳌虾肉和汁的乡土版杂粮“盖浇饭”出门给爹娘送午餐去了。
地头上,云家父母忙碌了一上午,太阳最高的时候,肚子里也咕咕叫起来,勤劳的云家父母这才放下水桶和锄头,到阴凉地儿坐下歇会儿。
云罗氏凈了手,从篮子里取出早上带来的干粮窝头,掰了一块分给云爹。
隔壁田地的老李头也在吃饭,油香味一阵阵往这里飘。
老李头的二媳妇娘家有个哥哥是在镇上饭馆做工的,沾着老二媳妇的光,老李头家时常能从饭馆子里带点剩饭剩菜回来,这些剩饭剩菜倒也不是客人吃剩下的,只是偶尔饭馆煮多了或者琢磨新菜,那些菜自然不好卖给客人吃,饭馆的做工的人就时常能带点回来分给家里人吃。
老李头今天带的就是饭馆里的菜,有一个肉片炒腌萝卜,还有一个大鸡翅膀。
这腌萝卜虽然炖得烂黄,老李头一点不嫌弃,里头到底还有肉片不是,饭馆里的菜那油水自然是足,用料也扎实,那农家饭菜可是比不了的!
老李头边吃边看云家爹娘,见他们只能苦哈哈地嚼干粮,一对比自己的饭食,心里立刻升起巨大的优越感。
“我说云老弟啊。”
老李头砸吧着嘴开口了,语气带了点居高临下:“这农忙也不是一两天的事儿,这天天嚼干粮人可支撑不下去,也叫弟妹跟着一起受苦不是?”
云爹倒是没有多想,干粮也是粮,他吃得津津有味:“有干粮吃已经是好日子了,荒年的时候连草根树皮啃没的日子也有。”
本来就是,村人忙起来的时候谁有功夫做饭,还不是都啃干粮,这老李头的二小子没成亲前还不是一样吃干粮,现在沾着儿媳光才吃上两顿剩菜,话里话外就看不上吃干粮的了,最好那饭馆里天天有剩饭剩菜给他吃哦。
老李头还想说什么,不远处忽然传来一声轻快的叫声:“爹娘,我们给您二老送饭来了!”
老李头寻声望去,那声音清亮,像只轻快的鸟一样扑簌簌飞来的,不是那三棍子打不出闷屁来的叶家小子是谁?
还有他身后跟着,稳稳托着食篮的,正是这云猎户家的哥儿,叫云清的。
老李头先前去了一趟邻村,回来才听人说这云家找到上门哥婿了,老李头开始还有些不以为意,那云家哥儿长得根本就不像哥儿,还有人愿意入赘?就入赘了,肯定也是那等懒汉二流子一类的,这入赘的小子,连男人的尊严都不要了,能是个什么好的。
后来听说是云家九岁中童生的那个,老李头才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个锯了嘴的葫芦,病秧子白面团儿。
叫老李头说,中童生有个屁用,平日里见了人连句囫囵话都不会说,性子也任人搓圆捏扁,还不如他几个儿子,大字不识,好歹给娶回来几房媳妇,生了孙子。
不过这软绵绵的叶小子,倒正和云家那个男相的哥儿绝配,想到这里,老李头还哈哈大笑过一场,现在一看,这叶小子怎么变了个人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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