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明光帝现在还没死,还掌着生杀大权,要著书立传莫非还能当着君王面说缺点,要着自然都捡着优点说,但满本赞美,真弄出来岂不成了马屁集了?
要周纪明为这马屁集添砖加瓦,成为促成的其中一员,他岂不得郁闷吗。
谢元德道:“原来是为着这个,我们院今天也有人在说……”
具体说什么,这里人多口杂的不好说,但大家基本能心领神会。
太子想出这么干不奇怪,毕竟讨好君主的手段就这么些,要么山河定,要么美名扬,再来一招盛世太平就无往不利了。
可是明光帝能答应就略显稀奇,毕竟从明光帝在位这些年的作为来看,他并不是那种昏君一流的,反而算得是个好皇帝,莫非年纪大了,性情也变了,爱听人说好话了?
不过叶峥觉得更大的可能是,大皇子和太子都大了,朝堂上关于嫡长之争已露明显端倪,若大皇子真的北击羌族一百公里,那可是莫大的战功,皇帝也不可能不嘉奖他,届时若太子没什么拿得出手东西贺寿,大皇子的风头将会一时无两,而太子式微。
这会给嫡长之争带来更多变量。
明光帝此举,应是在保太子吧。
第67章
叶峥他们弘文馆主要是和琴棋诗词古籍打交道的。
文书院和国史院为着太子要着马屁集的事情忙得连轴转的这场热闹并没有刮到弘文馆来,其实主力是文书院,国史院只是提供些帮助。
这事情在立项的时候的确有争议,可一旦落到实际,手上做的和心里想的就不同了。
著书立传是有阿谀奉承之嫌没错,但既然明光帝本人都乐见促成这件事,脑子转不过来弯的到底还是少数。
所谓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再清流好了,谁做官不是为着升迁,为了得帝王重用,就连历史上鼎鼎大名的文人骚客都因官场郁郁不得志而写诗作文派遣苦闷,如今现成放着有讨好帝王的机会,为什么不用。
什么你说心里别扭?
得得得赶紧边儿去不为难你,偌大机缘放着我来!
这么着,一开始被嫌弃的差使,慢慢变成了香饽饽,越来越多的人主动举手表示要参与进去。
如今他们几个里头最忙的是周纪明,其次谢元德,叶峥和闵良骏相对清闲,但也说不上特别清闲,以往文书院和国史院的好多工作都分到弘文馆来帮着做了。
叶峥从之前每天专心做一个时辰功课剩下时间摸鱼看杂书变成了每天除功课外令多了一个时辰的其他院分来的工作,有时候是给历史素材编年,有时候是勘正一本新编书籍的谬误,或者整理整理过期用不上的文书之类的。
虽不能闲得抠脚了,但他本就领着职务薪资,多干点活心里更坦,而且杂项一旦多起来,时间就过得快了,有时候叶峥吃了午饭回来小憩片刻一头扎入事务里,等再抬头,夕阳西下,已经到了点卯下班的时候了,而他心理上感觉没过多久,彷佛早上才上班似的。
快快乐乐收拾东西站起身,既没有辜负职位薪资,又能产生这种这种才刚出门马上能回家看清清的感觉真是他浑身舒爽。
过几天和嚷嚷着无聊的闵良骏说了,闵良骏听得还有这种事,和叶峥说他也要试试,他们屋更闲,要是叶峥忙不过来就喊他,叶峥答应了。
为了能保持这种快乐,有时候明明没活干,叶峥也会主动去其他部门讨一点工作来,这段时间为了明光本纪许多人都绞尽脑汁,只为着怎么能太子跟前露脸,在那上头显示点自己的作用,正不想干本职呢,况和叶峥也熟了。
一见他就如见到大救星,把自己案头事务搬了往他手上放,嘴里还要感谢承情:“这几天多亏小叶了,放心哥哥心里记你的好,等忙完这阵做东请你!”
叶峥也不把功劳全往自己身上揽,也把闵良骏抬出来说几句:“哥哥们真是高看我了,凭我一个人哪里做得好这些,是闵兄同我一起……”
没说完就被笑着打断:“小叶你就别谦虚啦,小闵那里我们也承情!”
“也做东请他!”
叶峥满意了,微笑环顾:“既如此,哪位哥哥还有忙不过来的,我一起拿了去,省得来回费二遍功夫,做好直接就送来了。”
“那我这文书你也替我抄了吧,你那字迹雅正清晰,吴大人说眼睛看着舒服。”
吴大人是阁臣中的一位。
“还有我这里……”
叶峥搬回杂项没多久,闵良骏就推门进来了:“嚯,今天这么些,大丰收啊。”
“说了你一起,就多给了点,还有人要做东请你呢。”
“那做东都在酒楼里头有啥稀罕,我都吃腻了,真想谢我,不如把你家那个钵钵鸡带一些来我吃,吸溜——那个带劲儿,夜里想起都流口水。”
他俩早混熟了,私下里说话也就不鞠躬来礼仪去了,十分随性。
叶峥反唇相讥:“是别人要谢你又不是我谢你,问他们讨去。”
“好叶弟,这不是你从家带来的又新鲜又快嘛,你都不知你家那个小摊现在有多火热,每天还没摆摊,附近的人队伍都排好了——我又没说不给钱,就是不想费了这功夫大热天排队,听说现在都有百姓赚这个替人排队的钱,排一回给一个铜板呢,这可真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还有这样赚钱的。”
叶峥家里支个食摊补贴家用的事情并没有瞒着周谢闵三人,他落落大方,并不以此为羞,其他几个知道叶峥就是这样坦然性格,说起来也并不躲躲藏藏的。
“你不晓得的事情多了去了。”
叶峥头也没抬随意道,不过还是同意了明日上班给他带一份钵钵鸡。
闵良骏高兴了:“要辣的啊,热辣辣的天流点汗舒坦,多来点荤菜,那个鸡爪鸭舌劲道,我爱嚼。”
“一只鸡就两个爪,一个鸭子一条舌,你倒是真会挑好东西吃。”
“哈哈哈哈,要不怎么敢自称吃客呢。”
二人聊着天做着事,不知不觉时间过得很快,闵良骏果然也感受到了叶峥说的那种一抬头一天就过去了的快乐。
第二日叶峥来上班,带了四份,不止有闵良骏的,还给周纪明和谢元德都带了一份,不偏不倚,如此这朋友才做得长。
谁知,闵良骏这里还好,过了几天反而是周纪明和谢元德二人找上叶峥,说上回吃他送来的钵钵鸡的时候有其他同僚在场,也不方便吃独食,就大家分了分,谁知同僚吃了之后就一发不可收拾了,天天缠着他俩问叶弟是在哪儿买的,何时能再送一回。
周纪明和谢元德都是有分寸的人,他们自己知道叶峥家开小食摊不会多想,却不好在没有经过叶弟同意之前把这事宣扬得人尽皆知。
要知道翰林院多清贵之士,万一里头就有个把看不起从事商贾的呢,何况这还不是正经生意,只是支摊子,听着像底层百姓糊口的营生,和翰林仕子身份不合,就来讨他的主意。
叶峥倒是一贯大方,他家里没有金山银山更没有靠山,夫郎和一家人勤勤恳恳弄了小食出去卖赚点辛苦钱补贴家用,既不违反大启律,东西干净卫生又有保障,怎么就说不出口了。
“二位兄长,此事不用多想,要是再有人问起,你们就直接说,真有想吃的,就告知地点自会去买,若有人觉得摆摊不光彩要说什么也让他们去说,我心里头不觉得有什么就是了。”
谢元德斜睨周纪明:“看吧,我就说小叶翩翩君子,物外超然,你还非不信。”
周纪明憨憨一笑:“是我多心了,主要是叶弟家的东西太好吃,一下子那么多同僚都来问,把我也问得没了主意,下回就知道了。”
叶峥自觉配不上如此高的赞誉,不认:“二位兄长别把我想得太好了,我这赚银子来者不拒呢,怎就物外超然了,我看闵兄有点物外超然的意思,万事不放在心上。”
闵良骏也不要这个帽子:“我那是蒙了祖宗恩荫,命好家里小有资产钱罢了,哪有拿了祖宗银子给自己贴金的,我更不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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