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伢听得有趣,同时又发现了哗点:“可是怎么保证灶王爷一定说好话呢?若他嘴被糖黏住了,想开口说好话也张不开嘴咋办,若他说好话时没张开嘴,想说坏话时,那嘴又恰巧张开了,又怎么办呢?”
“嗐,”草哥儿摆摆手,“就是个习俗罢了,大家伙都这么说,也没人见过。”
又问纳伢:“你在家时候怎么过年呢?”
纳伢说:“小时候家里穷,平常日子都吃不饱,就指着过年能吃顿好的。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再穷的人家,也要想办法凑齐材料做点咸肉竹筒饭,那肥油油的咸肉混着竹筒的清香,大人小孩都爱吃。条件再好一点,就会有一大碗酸汤饵丝,里头是猪肉酸笋酸菜,吃一口下去浑身都舒爽冒汗。”
草哥儿问:“你们过年竟然不包饺子吗?”
纳伢老实摇摇头:“草管家,来府上做工之前,我都不知道还有饺子呢。”
第一回吃饺子,不知道里头有馅儿,差点烫了纳伢的舌头。
不过回过味儿来,就尝出饺子的好吃了,纳伢很快爱上了饺子,只是白面金贵,哪家主子也不会天天给下人包饺子吃。
草哥儿拍着胸脯:“过年肯定要包很多饺子,到时候你只管放开肚皮吃就是了。”
下午,草哥儿领着留在府上过年的几个下人,把云府里里外外都清扫了一遍,余衡还打水给两只骆驼和马匹都洗涮干净了。
腊月二十八
若在北地,外头就是天然大冰箱,提前做了啥好吃的往屋外一放就成,想吃就拿进屋解冻,整个正月都放不坏。
雁云州的气温是不会低于零度的,那做了的东西在室外放不住,就等最后一天时候再说,不急。
但年糕是放的住的,宝丰和涉林产的好稻米,两个县令讨好上司给云府送了几百斤。
草哥儿提前一夜就把稻米都泡上了,凌晨就蒸了几大桶米饭,一上午外院都在热火朝天打年糕,那说说笑笑号子声连二门里都听到了。
云爹听到声音就走出去,大家见老太爷来了,先是收敛起声音不敢说话,后来云爹瞧着他们打得费力,亲自上阵示范动作要领:要打一下,沾了水拢一下,得使腰力,不能贪多贪快,要一下下来,就和那做人似的,路要一步步走。
后来下人们瞧着老太爷如此没架子,干活又利落,那声音又敢放出来了,云爹很快就融入了前院劳动大军。
云罗氏在二院里洗衣,全家只有安儿然儿两个宝宝的衣服云罗氏坚持要自己手洗,不肯交给下人们浆洗,听到老头子在前院时不时传来的呵呵声,想起从前在家时自己和老头子一个打年糕一个拢年糕的辰光,自己也是呵呵笑。
过年前官衙集体放了假,叶峥想终于有机会和云清在家过段清闲日子了,从来雁云州到现在那事情一桩接着一桩都没停过。
谁知一大早才搂着云清准备打算睡到中午,就有手底下人来抱报说郊区有点事情请云公子去趟示下,云清歉意地看着叶峥。
叶峥装作满不在意地样子挥挥手说你去忙吧不用管我,云清一走他就在床上咬被角,翻来覆去,无聊地在床上蠕动。
没有清清的床,可真是空荡荡独寝无趣啊。
翻来翻去,叶峥还是决定起床。
换上居家舒适衣服,刚出房门就见云罗氏也给两个儿子穿着打扮得整整齐齐。
安儿然儿一见到爹就伸着小手要爹抱。
叶峥嘿地呼出口气,用了点力一手一个抱起来:“好在你爹常年练八段锦,不然就要抱不动你们了。”
俩儿子过了年就四岁,都是扎实实的分量啊。
“今日你们阿爹不在,就爹来带你们吧。”
叶峥把他们抱到院子里让儿子们乖乖站着,自己照例先打八段锦。
本来是心无旁骛打着的,后来眼角余光一动,就见安儿和然儿不知啥时候也模仿着爹爹动作,小筋骨抻着,精气神吊着,那动作一瞧就不是现学现卖的,而是有模有样地到位。
“哟,安儿然儿会了啊?”叶峥惊喜。
“是谁教的两个小宝贝呀?”这就是明知故问了。
“是阿爹!”安宝咧着小白牙回答。
“阿爹教哒!”然宝也响亮回应爹爹。
“原来你们阿爹偷偷都给你们启蒙了啊……”
“那跟着爹再打五遍好不好啊?”
“好!”
“好!”
一大二小迎着朝阳在院子里练功练的热气腾腾。
九遍八段锦打下来,昏沉尽去,浑身都舒畅了。
拿布巾子擦去自己额头汗水,又给然儿脑门上擦擦,要擦安儿的时候,小调皮鬼一下子跑开,让他爹的手落了个空,站在不远处咯咯笑着,那意思显而易见就是想叶峥去追他。
叶峥五指揸开在嘴上哈了一下,作势:“嗷呜,大老虎来啦,别让大老虎抓到你,不然就啊呜一口把你吃掉!”
安儿瞧了哇地一声扭头就跑:“大脑虎不要吃安安,不要吃安安。”
叶峥追了几步,不失时机让安儿从自己魔抓下溜掉,又故作凶恶去抓然儿:“安宝不给吃,那大老虎就把然宝吃掉吧,反正你俩一样白嫩嫩肥嘟嘟,肯定一样好吃,嗷呜大老虎来啦。”
然儿也扭头就跑,安儿见状,很有义气地从墙根溜过去牵着然儿的手,小哥俩一起跑给大老虎爹爹追。
在同龄宝宝里,安儿然儿算是手长脚长的,但再怎么长也就是奶娃的型号,怎么抵得过他们真正修长的爹。
叶峥三两步把他俩逼到院子角落,做凶恶状嘿嘿笑着凑近,嘴里还叽里咕噜:“有两个香喷喷的小宝宝,大老虎瞧瞧先吃哪个好呢?嗯,左边这个漂亮,右边这个俊秀,嗯,先把俊秀的吃掉吧,有嚼劲,漂亮的留着当小零食。”
谁知就在这时,安儿一把推开然儿,自己扑到叶峥大腿上,回头对然儿使眼色:“弟弟快跑,快跑快跑。”
然儿赶紧跑开。
叶峥一把薅住想绕过他大腿开溜的安儿,把他提溜起来:“嘿嘿抓住你啦,为什么让弟弟先跑呢,难道你不怕大老虎吗?”
安儿做了个怕怕表情点头:“大老虎嗷呜。”
“那为什么让弟弟先跑呢?”
叶峥是满心以为会听到些兄友弟恭之类的回答,谁知安儿一下子就笑了,扑着搂住叶峥脖子:“可爹爹不是大脑虎啊?”
叶峥:“……”
这个逻辑可以的,满分。
他儿子从小就有直指问题核心的能力。
叶峥准备顺势把安儿放下来,让他去和眼巴巴的然儿汇合。
谁知腰弯下来了,手放开了,安儿却没下来。
他双手缠着爹脖子,小长腿也夹住爹胸口,意思是不想下,要抱。
好嘛,完全懂了,原来是跑累了想要抱抱才自投罗网来的,又能解救弟弟,又能趁机赖在爹怀里不下来,一石二鸟,真是个小机灵鬼。
叶峥顶着安儿牌树袋熊重新站直,朝然儿方向伸手:“你也累了吧,过来,爹带你们休息去。”
一手托着安儿小屁股一手牵着然儿,叶峥没有带他们回房,而是从书房取了笔墨纸砚红纸,排开在水亭里桌子上。
“既然你们阿爹给你们启蒙武的了,爹就给你们启蒙个文的,跟爹一起写对联,怎么样,不难吧?”
安儿然儿那是从小就被叶峥抱在怀里读书写字,后来云清记账或者盘算东西也是排了文房四宝写,对毛笔这些可谓是熟悉得很,只是从没上手写过,那不老实小手倒是在洗笔的缸里搅过,然儿还舔过墨汁呢。
叶峥寻出两只最小号笔杆放儿子手里,又给摆出写大字标准手型,那笔头没有沾墨,而是在清水里沾沾,能在宣纸上画出印记来就成。
“这是一。”
叶峥写个一,又捏着儿子们的小手,一人教了几遍。
一的笔画最简单,但毛笔的笔头是软的,小宝宝的手很难控制软软的笔头在纸上画出正正好不长不短的一横,往往下笔重了把纸戳烂,或者提笔轻了画了个横贯纸面的长长一条,不然就是抖着手歪歪扭扭写成蚯蚓,这都是初学者难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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