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对他家好,叶峥自然也想着投桃报李,这免税田白撂着也是撩着,又不下崽儿。
和家人商量过就让云爹吃过饭找了村长,提出说可以将剩余田亩数量的免税额贡献给村里使用。
这话一说出口,村长那个激动啊,拉着云爹的手就是一阵老泪纵横,诉说管理村庄的不容易,说年成不好,说日子苦,接着话锋一转就是没口子地说当初村里没救错人,云老弟福气大,夸叶峥有出息,夸云清眼光好,夸云罗氏贤惠,连没出生的小婴儿都被寻了些话来夸,还要代表全村给云家送东西,云爹摆摆手说不讲究这个,都是乡里乡亲的。
说完走了,没了心事。
云爹走后,村长当即召集了全村当家主事的聚集在他家院子里,把这个消息宣布了,村民们一听,立马被这从天而降的馅儿饼给撞晕乎了。
“真的?峥小子真同意这么做?”
“这,这可叫人怎么说好,这天大的恩情,不能白得了,我,我去给他家下跪!”
村长一听,瞪眼把人拦了,教训道:“哦,你那膝盖就这么金贵,磕一下就能换来免税田?”
“那,那咋说的,俺们也不能没点表示啊!”
“就是就是,这免税额就是实打实的粮食,就是一家老小的性命,连个头都不让磕,心里咋过得去!”
村长吧嗒着烟袋子,那烟飘飘忽忽,半晌道:“磕头下跪啥的就免了,你们瞧着云老弟可是那样人?峥小子也不稀罕这个。”
村民想开口,村长摆摆手:“不过小栓爹说得不错,哪能不要脸皮白占好处,不能没点表示,云家人口少,峥小子瞧着是还要往上考学,清哥儿又怀上了,云老弟和弟妹也有岁数了,往后他家的事都多搭把手,卖点力气错不了。”
“嗐,搭把手算啥,这都不用说,俺提议以后云家田地里的活村里就包了,俺先表个态,不在乎这点活,你们有啥说道的,有啥意见没?”
“我也没意见,云家那才几亩田,分到每家也干不了一个时辰,这点活算个啥呀!都不叫事儿!”
“叶老大,你有啥话说没,你家峥小子有出息了,你这做兄长的不得多帮衬帮衬?”
“张三叔这话可说得不对,峥小子早说自己和叶家没了关系,是云家人,再说人现在是举人老爷了,谁帮衬谁啊大家伙说说是不是?”
叶老大,也就是原主叶峥的同胞兄长,正沉着脸不想说话,正好被好事的村人点出来挤兑。
主要是想到这叶老大伙同叶王氏从前那么欺负叶峥,现在大家都得了叶峥好处,想起往常的事心里不是滋味,就想说上这没哥样的叶老大几句,让自个儿心里也好受点。
叶老大知道自己成了众矢之的了,但也没办法啊,谁叫事儿的确是他和婆娘干出来的,他们哪能知道叶峥那个闷油葫芦能有今天。
现在就是悔,肠子都悔青了,还不能说。
全村粮食都收完那天,由村长牵头,村里每家每户都拿出点钱,合起来买了猪牛羊三牲并其他糕点果子菜蔬,在村口的那颗百年老树下设了香案,让叶峥主持着祭了一回文曲星,全村小孩儿都被领出来跟在叶峥后头祭拜,怀孕的哥儿媳妇也站在一旁陪祭,争取让娃儿在肚子里就沾点举人老爷的文气,以后也读书考学顺顺利利。
叶峥头戴玉冠,俊美无俦,穿着簇新的文士长袍,领着全村小屁孩祭了一通。
这里的文曲星还有其他星宿神明同叶峥前世记忆里的不一样,名字职位都不同,但既然都叫文曲星了,职能大差不差。
那流水席从村口摆了一溜儿,云家人都被请到了上座,村长和几个主事的老人作陪,这地位可谓蹭蹭地上。
流水席过后,云家人自己在家也烧了香告慰了自家祖宗,叶峥没忘记曾经许下的承诺,花银子请了工匠将叶家父母的坟茔好好修缮了一番,刻字立了新碑,当然也包括那座小小的衣冠冢,成了并立的三座气派新坟。
十月底的一天,溪山村迎来了有史以来最大的官,县太爷,一县之主来溪山村视察工作了。
村长很有自知之明,知道县太爷来肯定是找云家,不可能找他家,带领全村磕过头后就弯腰把县太爷恭敬请到云家小院,由云家人接待了。
说是视察工作,其实也没啥好视察的,县太爷来此有主要两个目的,一是看看叶峥,二是对他表示嘉奖,这也是知州大人的意思。
当朝的奖励有三种方式,一是奖励财务,就像知州奖励叶峥的一百两,再有就是旌表,说得再通俗点就是立碑、牌坊、匾额等,比如现代人人都听过的贞节牌坊,再有就是著书立传,载入地方志等。
按叶峥为当地所做的,改良种田方法,解一城危困等,便是立个牌坊也使得,县太爷就是为此而来,想听听叶峥自己的意见。
在听过县太爷提出的三条奖励方法后,叶峥思考再三,最终没有选择碑文牌坊,而是选择了第三条,载入地方志。
这和他编写农书的方向不谋而合,地方志上记载一笔他叶峥对水稻种植法的改良,再将改良法附上,是改善当地民生举动,这比立个不当吃喝的碑文有意义多了。
再有,碑文这种东西一立,很可能就成了千古名人,而叶峥自己知道,他所有的知识体系都只是站在前人的肩膀上获取的,拿是一代代前辈心血的结晶,他叶峥只是知识的传播者,并非发明创造的人,立个叶峥碑,美名千古传,这事儿他心里还是觉得有点不妥,地方志上著名还稍微好些,虽然也是传播前人的知识,好歹起到的是对民生切实的作用,而他也的确做了编撰整理和收集工作,心里感受上更坦然。
于是事情就这么定下,县太爷回县城安排地方志整编。
从来只听过穷秀才,没听过穷举人的,就是说在秀才一档还有可能家贫受穷,一旦考上举人,那基本就不存在穷的机会了,举人在本朝可以直接当官的,比如本县秋收官,就是一位举人,中举之后,十里八项的员外乡绅地主都会主动前来巴结。
由此可知,若叶峥有心现在就当官,县太爷也可以在衙门里给他谋个差事,比如师爷什么的,但知州说过叶峥有更进一步的心,县太爷想着这样的人,一个师爷恐怕留他不住,干脆也就识趣没提。
这些杀鸡宰羊敲敲打打的热闹事总会过去,云家小院的日子终于恢复了清净。
云清怀孕前五个月,肚子还不大明显,乍一眼瞧着不大瞧得出是个孕夫,有的人怀孕就是不显,也没人大惊小怪。
可是过了五个月,不知怎的,那肚子就像吹气球似的鼓了起来,不过云清长得好,全身上下线条都利落,后头看着也是窄臀细腰,这肚子光往高了鼓,就侧面看着有点大了。
村里人都说瞧着肚子尖尖,云清这胎多半是男孩,这么说是真觉得,也是祝福,生产力低的年代都觉得有儿子才能干活,才顶门户,没辙。
叶峥知识比较超前,知道肚子是圆还是尖和性别无关,就是怀孕位置的差别。
而且他也不在意男女还是哥儿,只要是云清生的都好,健康平安才是第一位的,家里人都是这个意思。
肚子一大走动翻身都不利索,叶峥就养成了晚上浅眠的习惯,帮着云清一夜十几趟地翻身,揉小腿肚,热毛巾擦手擦身。
白天哪怕看着书,神留在书上,心里也一万个挂着云清,时不时就要看看他哪里不舒服了,有没有又抽筋了,要不要上厕所。
云清见他这样,笑说自己无事,谁家怀孕不是这样,村里哥儿媳妇怀着孕下田干活的比比皆是,他这天天坐着不动已经是福气了,顺便在叶峥眼下摸一把,可惜道:“天天照顾我,阿峥你自己都瘦了,这脸颊都没肉了。”
叶峥听出他语气里的遗憾,好笑地点了一下云清鼻头:“过了年你夫君虚岁都十九了,你总不能要求他脸上还有婴儿肥吧。”
他就知道云清惦记他脸颊上那两块嘟嘟肉呢,他倒也不介意厚脸皮顶着,反正云清爱,然而没了,轮廓早瘦削了。
“也是。”
云清的语气让叶峥手痒痒,想脱光了挠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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