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不想让悦娘落了单。”信安县主赶紧接道,“堂兄放心,我会护好自己。”
“郡王不必担心。”安二娘手执红缨长枪,凤目挑起,“有我在,便不会让那些逆贼伤着贵主与县主半分。我自幼习武,横刀、长枪和弓箭都是惯使的!!”
“……”李徽顿时无言以对,又看向秦承与周仪,“阿承也就罢了,二郎你赶紧回去!平日里只知道吟诗作赋,又何必勉强自己过来?”
周仪咬紧了牙关,攥着手里的缰绳,勉强笑道:“表兄说什么呢……好歹,好歹我也是礼乐射御书数样样精通……通的!!”在小伙伴们都热血沸腾地说要上战场的时候,他怎么能露出胆怯之色呢?必须跟着上!!
秦承无奈接道:“表兄放心,我会看紧他的。”
杨慎也不失时机地赶紧表忠心:“我已经答应了先生,一定要随时保护好先生!!”彼先生非此先生,自然是远在千里之外的王舍人。
李徽便只得临时让身边的侍卫变阵,呈梭状将他们一行人护在中间,以他为首,随时调整方位。不多时,鄂国公尉迟庆哈哈大笑着拎着酒葫芦经过他们身边,翘起胡子:“啧啧,郡王上战场也就罢了,怎么还带了这么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家伙?!”
“尉迟公且看看,我是否‘手无缚鸡之力’?!”长宁公主引弓而射,便将一名正欲反击的叛军射倒在地,而后微微抬起下颌示意。信安县主与安二娘亦同样不甘示弱,都连射数箭,前者准头欠缺却也扎中了敌人,后者则丝毫不亚于儿郎们,准头十足。
尉迟庆眯着眼睛抚了抚胡子,清咳一声:“这两位有些眼生,不知——”
作为一位足够敏锐的兄长,新安郡王毫不犹豫地打断了他:“尉迟公,江夏逆王逃的方向,正是南山附近。想必他正打算穿越南山进入秦岭之中,潜入茫茫山岭之间摆脱我们的追兵,而后再急行军回到封地继续抵抗。若是放了他入秦岭,不仅难以搜寻,而且必将后患无穷。不知尉迟公有何对策?”
“老夫已经将程家二郎封为先锋官,派他抄小路绕道,堵住叛贼的退路。”尉迟庆道,“听他提起,与郡王似乎也很是相熟?想必,老夫没有派错人罢?十六卫中有一位将军与不少高阶武官都与江夏逆王有来往,老夫麾下实在没有多少人可用。”
圣人御驾亲征时,便带走了十六卫中不少将领,留在京城中的七位将军则有两位附逆。由此可见江夏郡王一脉经营之深,亦可推知此前长安城究竟面临了怎样危急的险境。
李徽思索片刻,又问:“尉迟公可派人给太原府传了八百里加急的消息?”
“那条驿道上有好几个驿站都被叛逆控制,老夫单派了数百将士,专门负责将这些余孽清理干净,免得妨碍来往公文与军令。”尉迟庆道,“也接到太原府的消息,圣人平安无事,目前已经移驾太原州城中。行宫之围已解,逆贼李谌北逃之时遭遇许业那老儿迎头痛击,正打得难解难分。”
长宁公主顿时松了口气,与信安县主相视一笑。李徽的神色亦温和了些许:“想必叔父也正期待京城的这场大胜。悦娘,我们走!将这场胜利,作为迎接叔父凯旋的礼物!”
“好!走!!”
尉迟庆目送这群年轻人远去,拿起酒葫芦灌了一口烈酒,大喝道:“儿郎们,冲啊!将这群猪狗之辈杀个干干净净!让他们看看,咱们京城十六卫的悍勇绝不容任何人小觑!!”
“杀!杀!!杀!!!”
——
当江夏郡王舍下数百部曲的性命,好不容易才暂时摆脱程青的围追堵截之后,立即命所余残部赶紧四散奔入秦岭之中,约定五日之后在荆州之外会合。说罢,他随意地选了一条小径,带着身边最后的几百人踏入了他们曾经走过许多回的秦岭小道。
然而,不等他走出百步,林间便传来一阵笑声:“因果轮回,诚不欺我。不知族兄可还记得,逆王李谌几个月前是如何仓皇逃出长安的?那时的李谌,便如同今日的你。不过,明日的你,可未必能像他一样,有机会逃到北疆去掀起战乱。”
“我也很好奇,上元节时,你是不是在心底嘲笑李谌愚不可及?别人欢度佳节的时候,他却惶惶然北逃,数次三番险些丢了性命。而且,若不是你这位有心人助他一臂之力,恐怕他也活不到今日。只是可惜了,如今却没有另一位有心人,助你逃出生天了。”
江夏郡王抬起首,目光阴冷地望向从树后转出来的堂兄妹二人:“是么?那可未必。”
李徽微怔,忽然觉得身后一寒,立即揽着长宁公主往旁边的树丛扑去。数支箭钉在他们方才所立之处,箭尾轻轻颤动着。兵士们立即就地隐藏,而对秦岭地形了解胜过任何人的王家部曲们则悄悄地迂回前行,很快便寻找出了敌人。
江夏郡王趁机再度逃走了,长宁公主禁不住轻轻地在地上锤了几下:“可恨!又教他逃了!!阿兄,你可知道究竟是何人竟敢如此胆大妄为?!当初隐藏在秦岭中的势力,除了逆贼李谌那些佯装山匪的马贼,难道还有其他人?”
李徽心中微微一动,倏然想起了某个早已死去的人。不待他回答,部曲们便过来禀报,抓住了上百个方才躲在旁边放冷箭之人。他们似乎饮了酒或者中了药,射了那一阵箭之后,就昏昏沉沉、摇摇晃晃了,仿佛只等着他们上前捉拿。
这时,程青拎着一个约十岁左右的少年大步行来,他身后还随着一大一小两个僧人。年纪稍长的僧人也未及及冠年纪,虽带着风霜之色,却异常面熟,无论是李徽或是长宁公主都不由得怔住了。
那位僧人见了他们,双手合十,垂目道:“两位檀越安好,小僧便放心了。”
“是你……给方才那群人下了药?”李徽联想到被部曲们捆绑起来的偷袭者。
“阿弥陀佛,情况紧急,不得不为之。”僧人淡淡地道,垂目转动着手腕上的数层佛珠,“这两日正好在这座庄园中投宿,见他们形容诡秘,欺瞒幼主,也只能出此下策了。我佛慈悲,定然不愿见他们杀生。”
李徽忽然觉得,眼前之人与记忆中相比,似乎略有些改变。他已经不再是当年的王子睦王三郎,也不再是大慈恩寺里一心回避世事的年轻僧人圆悟了。
“……”长宁公主亦一直定定地注视着他,迟迟未能移开目光。
第342章 各安天命
就在此时,程青皱着眉将小少年扔在堂兄妹两个面前:“方才正要继续绕道追击,这孩子便突然冒了出来,紧紧地盯住我不放。
若不是他后头还有这两个僧人护着,我险些就将他当成逆贼同党砍成两半了。呵,或许不必我多言,你们也该知道他究竟是何人了罢?”
“……”李徽打量着这位凤眸微挑的小少年,确实觉得他眉眼间异常熟悉,不由得温声问,“你自幼就住在附近?可曾出过庄园?你阿娘可曾经常来探望你?”
许是觉得眼前之人太过陌生,又穿着铠甲带着武器,少年郎几乎是本能地往程青身后躲去,却被他毫不容情地揪了出来。于是,他不得不带着委屈之色点点头:“你,你怎么知道?我从小就住在庄园里,阿娘并不经常过来。”顿了顿,他又失落地道:“她已经有两三年没来看望我了。”
李徽不禁沉默片刻,方道:“我是你的表兄,你阿娘犯下了大错,临走之前将你托付给我照顾。只是我一直寻不见你,所以未能履行承诺。倘若你愿意,日后可随我一同生活,算作是我的弟子,如何?”
小少年一脸警惕地瞪着他,本能地抱紧了旁边的程青:“我有阿爷,为何要跟着你?”
“他不是你阿爷。”李徽道。纵然真相对于他这般年纪的孩童有些残忍,但这孩子的身份太过特殊,理应知道一切:“方才那群人应当是你的属下罢?他们之所以尽心尽力地帮江夏逆王脱身,正因为他才是你的父亲。程姑父虽是你母亲的驸马,却并非你的生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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