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多败絮(198)
然而,这还不是结束,关于家教与情感的骂战,又在房里点燃。
在屋外旁听的诸位八卦之徒,一晚上就听见那些街边话本里的对白,最后吵得连须火也引来了。然滔滔不绝的理据辩论,终是让百无赖聊的人们陆续散去。
最终的落幕,则是从睡榻之上蔓延开来的声声低吟。
屋里燃着一根小烛,越行锋斟了杯茶递去:“翎儿,口渴了吧?”
沈翎抱着膝盖窝在榻上,斜视道:“可以不叫了吗?”
越行锋点了点头,亲自喂他水喝,后从怀里摸出那只锦囊:“看看是什么。”
拆开锦囊,里边的东西只有两样:一只瓷瓶,一张字条。
越行锋示意沈翎坐远一些,而后拔去瓷瓶上的软木塞。越行锋谨慎非常,然鼻尖尚未凑近,立刻快手将塞子复位:“毒药。”
待他将瓷瓶小心收好,沈翎才慢慢爬过去看那字条。
信上的字迹实在好认,如她的人格一般,外表娟秀、内藏杀机。
不用说,无论信上写了什么,都证明了一件事:
花冬青和商隐仍藏身衡州。
第221章 自行解决
既然这两位身在衡州城,那么羽和那位家将自然也跟随左右。
且不论那沈氏家将为何跟着花冬青,四位由始至终没现身帮忙沈翌开熘,这比无情无义的账,是该找个时间好好算一算。
目视沈翎埋头看信的模样,越行锋不由暗暗笑开,一个是挂名南越少主,一个是挂名沈家二公子,就没一个是管住手下的料子。
这时,沈翎蓦地抬头,眼里盛满疑惑:“那个毒药,你会用?”
越行锋还想着那个问题,这头随口一答:“什么毒药?”
沈翎往他手里一指:“哝,就这个。表姐在信里说了,你会用这种毒药。真看不出来,在画岭待了这些日子,我没学到什么,你倒是学了不少。”
耳边听他叽叽咕咕,越行锋两眼盯着手里的信纸。
信上写着:此药用法,君已有涉猎。然宅邸内外眼线无数,常人不可近之毫厘。望君自行解决,自行脱身。
信中言辞很是客气,却不乏花冬青惯有的个性,想来是在商隐的指导下书写而成。
沈翎看某人貌似陷入沉思,忍不住戳他:“喂,你到底会不会?”
越行锋难得茫然,似笑非笑道:“我用过的花家毒药,充其量就是上回南越的虫药。那是瞎猫碰上死耗子,是运气,这药显然是另一种……难道你花家都是这么下毒?”
沈翎一摊手,眼眉神态与越行锋摊手时别无二致:“我哪知道?”
越行锋暗暗笑着所谓潜移默化,两指已准备再度拔开软木塞:“我试试,你离远点。”
忆起越行锋方才闪离瓷瓶的样子,沈翎即刻摁住他:“慢着!要是这药很危险,你试了岂不是会出事?我表姐那人,我还算懂一些,她定是想你死不了,所以让你勉力一拼。”
越行锋将他的手掰开:“那能怎样?花大小姐都说了自行解决,难不成还等她来问问?”转头看向外边墙头上的黑影,“我们没多少时间,常目绝对没你我想象的有耐性。”
沈翎皱眉深思:“要不……你再让那些姑娘来跳一次舞?”
一听他的想法,越行锋即知他是想再见一次羽,然后再通一次消息:“她不会再来。第一,常目行事谨慎,不会让同一批人来两次。第二,天晓得我们什么时候用药,若是稍有不慎,只怕来人都有危险。”
沈翎不由再度咒骂常目那厮,心中暗忖着如何是好,那边竟见越行锋拔去木塞。
越行锋轻松地笑了笑:“碰碰运气。我的运气一向不错,你懂的。”
“可是我的……”一想到往日的一身倒霉气,沈翎真心为他担忧,可为了保住颜面,愣是没把后半句话说完。
“你终于承认你一身霉气了,哈哈哈哈……”越行锋肆意笑着,将瓷瓶斜斜捧起,而后掌心击向瓶底,把药粉直接打向桌上的烛台。
沈翎下意识捂住口鼻,顺道腾出手把越行锋的也给捂了,两眼死盯着烛台。
咦……风平浪静?难道用错法子了?
见桌上还残留着一点药渣,越行锋便想上前挽救挽救,可一起身就被沈翎拉住。
“没事,我就去……”
“小心!”
越行锋正回头安抚沈翎,但见他突然伸出双手将自己一揽,两人重心不稳地倒在榻上。
后背似覆上一层灼热,越行锋见沈翎皱眉,赶紧把他的手从后颈掰回,即发现他手背通红,像是被热气灼到一般。
沈翎急着把手抽回,勐地呵气,连声道:“还好还好,只是红了。”
越行锋只觉心头钝痛,赶忙去取榻旁的紫砂壶,里边应该还有一点凉茶水。然手刚刚触过去,立即被烫得缩回。
沈翎急急往他身后指:“烛台冒火了。”
顾着沈翎发红的手背,越行锋这时才去理会身后的事。回头一看,惊了。
桌案上的烛台早已付之一炬,如是一团火球在焦黑的平面上悬浮。
莫非那不是毒药,而是火药?但,反应也忒慢了一些。
火只停在原处,房内各处也仅仅留存一瞬爆发的热度,眼下正渐渐冷却。
越行锋捧起沈翎的手,掀开被褥,摁在冰凉的木板上:“好些了吗?刚才那情况,你就该缩去里边躲着!”
手不是很疼,沈翎自然有心思辩驳:“还不是怕你被烧着!早知道就这么一点火,我绝对不会去拉你!诶诶,有点疼,往里边挪些,里边凉。”
“不行,我出去给你拿点水,否则得起水泡。”话音刚落,外头便传来些许骚动。
“不会起水泡,放……”话未说完,沈翎的嘴就被某人给堵了。
“你听。”越行锋低声一语,外头瞬间拔起一声惨叫。
沈翎瞠目,扳开嘴上的大手:“怎么回事?”果断又一声惨叫。
紧接着,惨叫声不绝于耳,且明显是影魅的叫声。
照道理来说,影魅乃是经重重考验选拔而成,一剑穿胸也不过闷哼一声,不会像此时,叫得连尊严也消耗殆尽。
越行锋示意沈翎噤声,随即揭开窗缝朝外边看,之后头皮发麻地坐回去。
沈翎见他的表情不太对,试探问他:“花家来人了?”
越行锋勉强勾出一个笑:“呵呵,还真不是毒药。”
沈翎听他说得莫名其妙,自然而然生出好奇,立马就像趴去窗口看一眼。
深谙某人胆量的越行锋,连忙把他拽回来:“别去!都是蛇!”
“什么!”仅仅是听着,沈翎的手就凉成冰坨。
“那个药,不是毒药,而是引蛇的药。”越行锋眼前飘过方才见着的场面,被蛇咬得遍地打滚的南越影魅。
“那、那蛇岂不是会爬进屋!”沈翎急得要哭了,身为花家少主不会驱蛇也就算了,现在居然要被自家药粉引来的蛇给咬死……真是作孽啊。
桌上的火苗一闪,越行锋下意识把人往怀里一捞。果然,火光第二次开绽。
影魅叫得如此惨烈,想必常目等人正往这里赶来……花冬青究竟打什么主意?
就在此时,刚刚前去偷瞄的窗缝倏尔大开,一道黑影从外跃入。显然不是影魅!
“二公子!”是那位家将的声音!
“快走!”那家将很是尽责,拽了沈翎的手就跑,全然没顾及越行锋的死活。
越行锋没多在意,顶多拉沈翎的时候拉了个空,这一点比较郁闷。
沈氏家将的来意十分明显,就是为了救他家二公子。只见他从怀里掏出一纸包,来了个天女撒粉末,顿时将蛇驱散,通途大开。闻那气味,似乎是雄黄粉。
*
逃到宅邸外边,沈翎有些不解:“我表姐不是让我们自行解决么?你怎么会来?”
那家将依是护着沈翎,淡定道:“花大小姐原本是要给雄黄粉,不过一时情急,忘了给羽,所以让我前来送一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