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是贺兰狗贼抢了我的仓库!”李甲田气得暴跳如雷,刷一声拔出悬挂在墙壁上的长剑,“我要杀了他!”泄愤似的舞剑砍劈,直将书房搞得一片狼藉。
几个门客师爷恨不得躲到墙角去, 唯恐触了霉头撞刀口上去。
“来人!来人!”李甲田扯着嗓子大喊, “死士何在!死士何在!”这年头的豪强、坞堡主无一不豢养死士, 训练私兵。
“老爷息怒啊!”一个门客胆上前谏言, “那贺兰定手段莫测,实该先摸清其......”不等他说完,李甲田踢脚踹在他的胸口,门客“啊”一声,咕噜滚去好远。
“我养着你们是让我当缩头乌龟的!”李甲田制霸一方多年,哪里是个听得了劝的。
当天夜里,十来个黑影就摸上了郡守府,火油还没倒下,雪亮的大刀已经架上了脖颈。
“小心火,一个不留!”本来贺兰定还想着留活口当做证据,但见对方竟然要火攻,立马改了策略,速战速决。
贺兰家的护卫们用的都是煤石锻造出的精铁兵器,和死士们刀刃相接的瞬间,“当当”两声,对方的武器竟是直接断成两截落地了。
死士一愣,下一瞬雪亮的刀锋划过脖颈,热血喷涌温暖了凉夜。
“郎主,一共十三人,全在这儿了。”不过半刻钟,战斗结束。
午夜寒凉的空气混合着湿热的血腥味儿直往鼻腔里钻,贺兰定看着被拖拉排成一列的死士尸体,淡淡道,“都给埋葬了吧。”这样的年岁,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慈悲心只能留给自己人。
“是!”护卫们熟练地开始摸尸——兵器收缴回炉重锻、药丸儿包好送回去给制药坊分析实验,看看能不能废物再利用。
十几盆冷水泼下,冲冲洗洗刷刷,地面洁净如新。第二日,太阳升起,地面上残留的些许水渍也蒸发干净,一切了无痕迹。
郡守府一切如常,府衙大开迎接崭新的一天。
城东李府,李甲田一夜没有阖眼,不停地询问左右,“还没有消息?人还没有回来?”
“尚未。”
一直到天光破晓,鸡叫三遍,得要的回复依旧是:“没有消息传回,城中安稳如常。”
“哗啦”一声,李甲田掀翻摆满酒肉的桌几,红着眼,状若疯魔,“来人!备马!”他要亲自去郡守府瞧瞧情况。
“使不得啊!”左右心腹连忙拉住失去理智的李甲田,劝着,“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
“不过是补足赋税,实则也没多少米粮啊!”为了那点子东西和新郡守对上着实不值当啊!
李甲田胸口上下起伏,“啊!啊!啊!”发泄大喊几声终于冷静下来。
“点齐粟米给郡守府送去。”李甲田后牙槽咬碎,眼中凶光噬人,“老夫去一趟北秀荣。”
如今看来那新郡守是个扮猪吃老虎的,李甲田决定联合同样吃亏的尔朱度律一起对付贺兰定。
贺兰定还不知道第二波“僵尸来袭”已经在路上了,他在正忙着在盛乐新建一座制糖工坊和羊毛工坊。盛乐多水,比怀朔更加适合发展生产制造业。
两座工坊都是以水泥黄沙为主要建造材料,建造速度飞快,夯实地基之后,不过半个月的功夫就能封顶了。
“天!我就一闭眼一睁眼,这房子就建好啦?!”周遭居民议论纷纷——谁见过这样的基建速度?便是砌个三间茅草屋也要个一年半载的吧!
“这不对劲!”所有人都觉得其中有什么关窍,可谁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后都将其归咎于“圣佛转世”的奇迹。
贺兰定:这次真不关我的事情!
但是不得不说,“圣佛转世”的名头当真非常好用。有了两个遭天谴的例子在前,盛乐当地的豪强们各个都老实了,排着队来将去岁藏匿未交的赋税补齐了。至于水土补贴一事儿,没一个人敢再提了。
看着一直堆到屋顶的粮仓,贺兰定心中充盈着满满的幸福感,大手一挥,“都搬走!”这些粮食,贺兰定可舍不得上交朝廷,他要全都藏到自己的新基地去。
“给熊塔那边也送些粮食过去!”阿史那熊塔领着一万人在大鲜卑山挖煤开荒,日子过得不容易。
“郎主,是否等怀朔那边的商队来了之后,由他们将这批粮食带走?”随从提议。
“你是担心还有敌袭?”贺兰定听明白了手下的言下之意。
随从点头,“按照咱们收集到的情报,那个李甲田不是个软角色,应该没这么容易知难而退。”
贺兰定沉思片刻后肯定了手下的想法,“那咱们继续钓鱼执法?”
贺兰定分出护卫两百人,令他们佯装押粮回怀朔,等出城后便弃空车折返回城,埋伏在郡守府周边。营造出郡守府武备空虚的假象,倘若那李甲田心怀不轨,定然不会放弃这次机会。
贺兰定将计划从头到尾梳理一遍,心道,幸好两家工坊如今都还没有投入生产。否则,既要护卫郡守府,又要保护工坊,那自己手里的人手还真不够。
思及此,贺兰定手书一份令人送往怀朔,令那边再给自己调拨五百人过来,其中,护卫四百人,制糖工和毛线工各五十人——工厂保安比工人多,这世道,让人到哪儿说理去。
师爷得知贺兰定要将仓库的粮食全送回怀朔,不免担忧,“马上就要到秋收缴税的日子了,朝廷那边的赋税怎么办?”
上一任郡守直接透支了盛乐当地三年的赋税,如今轮到贺兰定做郡守,他从哪儿变出粮食去缴税呢——豪强们手中有粮,可是贫苦庶民们手中是真的一颗籽儿都没了啊。
贺兰定道,“实话实话呗。”原本贺兰定还打算自掏腰包补齐盛乐今年的赋税交给朝廷,可转念一想,自己是不是傻啊!——好学生当久了,是真不会耍赖了。
贺兰定将师爷拉到一边,教他怎么写奏折,“你先写我初来乍到,接手的就是个空荡荡的郡守府,连上厕所的厕筹都是从家里带的。”
师爷:.......
“郎主,这些上报给朝廷的奏折都是要留档存史的。”师爷忍不住提醒贺兰定莫要太不要脸。
贺兰定:“可是我说得都是实话啊!”
师爷无语,只得硬着头皮记下贺兰定的话,回头自己在润色出一份稍微委婉些的奏折上报朝廷。
“什么都没有,这让我怎么办公?”贺兰定理直气壮道,“请求朝廷拨款,让我先度过难关。”
“朝廷恐怕不许。”师爷原本在段长身边做事,对贺兰定这么个段家外甥的行事作风有所耳闻。可是,有所耳闻和直面冲击还是不样的——这特么完全不按常理出牌。
“等朝廷不许的批复到了,差不多也是缴税的时间了。”贺兰定算着路程,“到时候咱们不就好趁机请揍免征或者少征今年的赋税了么。”——想开窗就先说自己要拆墙,等拆墙的提议被否决,想开窗的提案就容易通过多了。
师爷心道,小少爷您这完全是异想天开。倘若人人皆如此耍无赖,大魏不得完蛋了。
师爷却不知,在贺兰定的心中,大魏已经是将死之人了,如今不过一日日熬着罢了。
“朝廷估计还是不许。”贺兰定又教师爷写第三份奏折,“这回你就写请朝廷宽限几日,盛乐欠下的税款先从我贺兰定个人未来十年的朝廷俸禄中扣除。”
什么叫魔法打败魔法,这就是了——大魏官员的俸禄少得近乎于无,更早年间,朝廷是完全不给下头人发工资的。
师爷:“.....万一朝廷一怒之下罢免了您......”
贺兰定却笃定,“我是从刘腾手里买的官,谁能罢免我?”
多么可悲啊,一国大权掌握在一个目不识丁的宦官手中,朝廷官员不畏皇权、不惧法度,只要给大太监送礼到位就成。这样的国家怎么不亡?
见师爷还是一脸担忧,贺兰定道,“就这么办,拖得一日是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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