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郑家女,郑令修无缘得窥其中机要。可是按规矩,郑二郎作为郑家二子也没资格知道的!
提起这事儿,郑二郎神色一暗,“是阿兄给我的。”父子三人被发配御夷,父亲年迈,人没能走到御夷,半路上就没了。
郑家兄弟相扶走到御夷,还未能松口气,各色折辱铺天盖地而来。想起那些地狱般的日子,郑枢神色灰败,周身萦绕着阴郁之气。
“阿兄.....”郑令修低声轻唤,担忧不已。
郑枢将方子递给贺兰定,“如此,两不相欠了。”郑大郎将这方子交给郑二郎,原本的打算是兄弟二人在北地酿酱售卖,一点点将郑家重新经营起来。
结果,所有的精打细算都抵不过野蛮血腥的摧毁。郑大郎没能等到重建郑家的那一日,而作为救命草的大酱方子则被送给了贺兰定以偿还恩情。
送出方子的郑枢整个人都像被抽干了精气神,垂头丧气地与郑令修回了小学堂——他送出的不是方子,而是郑家重新站起来的希望。
“阿兄.....”郑令修担忧不已。
郑枢搓搓脸,望向出落得更加出色的妹妹,喃喃道,“咱们郑家说不得以后就要倚仗令修了.....”说完,郑枢苦了脸——自己这是在说什么昏话啊!
兴许是妹妹身上那股蓬勃向上、绵绵不息的生命力给自己这种郑家要靠一个女子撑起的错觉吧。
“那是自然。”郑令修却接下了这话。
“阿兄,你也要打起精神来才是。”郑令修鼓励颓然的兄长。
“哎。”郑枢轻应一声,没什么精神。
过了几日,贺兰定正依着郑家的大酱方子琢磨做黄豆酱——没错,郑家的大酱就是黄豆酱,就是贺兰定研究实验了许久都没能成功的黄豆酱。
郑家兄妹再度来访。
“叨唠多日,多谢款待。”郑枢是来告辞的。
贺兰定大惊,“可是招待不周?”这还是第一个来了怀朔后要走的人呢!
今年春天,那些工匠们甚至送信回家,让家人过来团聚。可见,怀朔的日子还是可以的,能留住人。
“不。”郑枢摇头,“是某之故。”
哪怕走遍怀朔,看遍敕勒川,郑枢还是无法为之停留——空气中的牛粪味,每个人身上的羊膻和奶味,就连每日吃的奶茶和馕饼,都让郑枢想起那些地狱般的日日夜夜。
那些噩梦如影随形,无法摆脱,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郑枢。
“阿兄准备去东荆州投奔一位旧友。”郑令修在一旁帮忙解释,希望贺兰定不要误会。
“你一个人上路,没有问题?”在贺兰定眼里郑枢长得“扶风弱柳”的,而荆州离怀朔何止千里之远——约莫等于后世从呼伦贝尔草原走到湖南、湖北。
就算一路幸运没有遇到匪徒劫道,但一路风吹日晒,跋山涉水,就够艰辛的了。
“东荆州非荆州。”郑令修提醒贺兰定,“东荆州在河南,距离怀朔尚可。”
郑枢诧异地望向自家妹子,心中紧张——这样当面反驳主家真的好吗?
谁知,贺兰定只是摸摸鼻子,尴尬一笑,“我才开始读书没几日,见笑见笑。”又道,“河南也不近啊,一路艰险。”
郑枢却无惧,“正好去看看大好河山。”山川日月可比人干净多了,倘若真死在半路上,也是死得其所。
贺兰定不知道郑枢的死志,想了想道,“这样吧,贺兰这边组一支商队南下,郑郎君正好随行,岂不美哉。”
“那真是太好了!”郑令修大喜。兄长执拗要走,她无法阻止,只怕如今一别就是永离。
但是,倘若和贺兰商队一路南下,那兄长的安全就有了保障,说不定哪日兄长又跟着商队一起回来了。
郑枢没想到贺兰定竟然直接放行,简直是意外之喜,便也不抗拒与商队同行了。
贺兰定随即吩咐左右,让他们给郑枢准备马匹行李,另取五千铢钱作为路费。
郑枢推拒,贺兰定道,“郑郎君就当是安郑夫子的心,你在外头好好的,郑夫子才能安心教学,最后好处还是我得了。”
最后,贺兰定多口问了句,“不知郑郎君在东荆州的好友是何人?”
提起好友,郑枢脸上笑容浮现,“乃是某一忘年之交,如今的东荆州刺史郦道元。”
“?”贺兰定眼睛瞪圆。嗯?这个名字我好似在哪儿听过!
第一百一十一章
“自三峡七百里中, 两岸连山,略无阙处。重岩叠嶂,隐天蔽日, 自非亭午夜分, 不见曦月。”这是语文课本中《三峡》一文中的必背文段。
时至今日, 贺兰定依旧记忆如新。只是他竟然忘记了该文的作者竟然是北魏人!
郦道元, 南北朝北魏地理学家, 撰《水经注》,文笔隽永,描写生动, 既是一部内容丰富多彩的地理著作, 也是一部优美的山水散文汇集, 被称为中国游记文学的开创者——考点!
课本上的地理学家,却是如今的东荆州刺史,郑家二郎的往年之交。千年时空的交错让贺兰定一瞬间如坠云间梦中,恍惚失神。
“贺兰首领知道郦兄?”贺兰定一瞬间的神情变幻没有逃过郑枢的眼睛。
不等贺兰定回答, 郑枢先自己找到了解释,“是了, 早年郦兄曾随先帝北巡, 怀朔之民应是也曾听闻郦兄之名。”一脸的自豪与骄傲。
贺兰定却没有纠正他的想法,点点头道,“差不多吧。”
“此去山高水远,郑郎君一路保重。”说着贺兰定看向郑令修,“记得你在怀朔还有个亲人。”人不能没了牵挂。
闻言, 郑枢冲贺兰定作揖行礼, “多赖首领庇护。”
郑家兄妹走后, 贺兰定立刻招来几个族人, 说起南下行商之事。
“此次南下,一为护送郑郎君去东荆州,二来则是要考察看看外头的情况。”至于行商卖货赚钱倒是成了其次。
“郎主,我去吧。”阿史那虎头自荐。自从劫了皇甫家的车队,阿史那虎头等人就被贺兰定保护起来,只让他们在草原部落间行商。
阿史那虎头他们明白这是郎主的用心良苦,但是,真的难受啊!
世界那么大,他们想去看看!
“郎主,去东荆州,应该没什么关系的。”皇甫家,或者说胡充容的势力范围在洛阳周边地区,他们的手还伸不到河南。
“而且,收集情报这事儿我熟!”阿史那虎头举例说明,“当初乌丸部落,我可是连他们一天上几次厕所都摸明白了。”
原本贺兰定还在犹豫,阿史那虎头亮出自己的战绩,贺兰定心动了。
正如先前所言,此次南下,行商是次要,关键是收集情报。
“各地势力归属、山川分布、人文风俗.....以及特产.....比如.....”贺兰定声音放低,“盐、铁、铜.....”
众人顿时神情严肃,嘴巴紧抿,不再作声,仔细听着贺兰定讲话。
“郑二郎据说爱看山川水经之类的书籍,喜好游山玩水,地理知识应当相当丰富。”贺兰定悄声道,“一路上,你们可以多多请教。”
这是贺兰定知道郑枢和郦道元的关系后突然起的念头。
在郑令修的眼中,自家二兄是文弱书生一个,而且还不精通史经、律法,连个夫子都难以胜任。简直就是百无一用是书生。
而在贺兰定看来,郑枢倘若和郦道元一般精通地理,那就是人才啊!
从面上看,精通地理,通晓水文,那起码知道哪些地方适合种地,哪些地方适合植树,哪些地貌特征意味着地底下有矿脉。这是多么难得的能力。
往远了想,一旦战起,一个精通地理,熟知地形的军师,那就是大杀器。
别人打仗,征兵纳粮,千里奔袭。地理学家打仗:此地五月多水,可以逸待劳,河谷满涨,水淹敌兵。
完全不是个档次啊!
因此,贺兰定不想断了和郑枢的联系,要是能和郦道元拉上关系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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