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松均安抚道:“他虽去了金昭卫署,可不过就是个书吏,连肃王殿下的面都见不到的。”
“不错。”坐在右侧的年轻男子比徐松均小一岁,行五。徐如柏单臂撑着扶手,眉色飞扬,“肃王殿下治下严苛,就徐篱山那德性迟早要出事,就算他夹着尾巴做人,一身花架子在金昭卫也升无可升,不过吃点皇粮罢了。”
“如柏说的也有道理,只是,”李姨娘忧虑道,“我听说郁世子还在追求那小畜生。”
郁玦脾性如何,兰京谁人不知?李姨娘原本想着徐篱山入了郁玦的眼,必定要被郁玦用手段夺回去羞辱糟践,届时他做了小倌的活计,丢了侯府颜面,侯爷也会对他心生厌弃,可那郁世子不仅对他以礼相待,还多番送礼聊表心意,备足了耐心,瞧着倒像是真迷上了他。
“郁世子身份贵重,他若真心喜欢徐篱山,可就不好办了。”李姨娘恼道。
“姨娘不必忧虑。”徐松均拨着茶盖,轻笑道,“郁世子不过是还没把人弄到手罢了。这就和打猎一个道理,猎物上钩前,打猎的人可以枯等许久,可猎物一旦咬钩,猎人将它剥皮抽筋也毫不手软。郁世子那样的人,便是真心喜欢了谁,也不会去做那登云梯。”
他饮了茶,搁杯起身行礼,“工部还有事,儿子先告退了。”
他走后,徐如柏见李姨娘面色仍旧不好,便宽慰道:“二哥年轻有为,还惧怕那徐篱山吗?”
“我派人打听了,工部如今没什么好空缺,松均近两年很难再升了。”李姨娘叹气,心中万分不甘,“这官做得再好,也没有背靠大树来得好。你看徐篱山,他连品阶都没有,却仗着和皇子世子公子们交好把自个儿活得像个嫡子那般威风,说不准以后侯爷还真要把他过到夫人名下,要他做嫡子,做世子!可怜我的松均,虽然靠自己的努力得了个从五品,可再怎么勤恳办事也要被徐篱山压一头。”
她说着抬袖掩面,伤心得要拭泪。
徐如柏自小就跟着二哥跑,在他心里,侯府的这些兄弟都比不得二哥,徐篱山亦然。此时听李氏这般说,他“啪”地合上茶盖,说:“卖屁/股的贱种给我二哥提鞋都不配,姨娘何必抬他脸面?您放心,有我在,不会让他嚣张太久!”
徐如柏冷着脸走了,李姨娘放下宽袖,满心的不甘忌惮。
*
柔敏郡主翻看礼部设宴场地,觉得都太过沉闷繁琐,最后索性选了“逢君欢”,兰京第一食楼,她也喝过楼中的几种美酒。
申时,宾客接连而至。
文定侯府的马车在门前被堂倌牵走,徐篱山下车,站在门口等了片刻,等来褚凤一起进门。
褚凤原本打算过年后就回安平城,但想着一来一回舟车劳顿,既然来了就不如多待些日子,把他哥和兄弟陪够了、腻了再滚蛋。褚和和徐篱山对此自然没有异议,倒是曲港飞书传信,信中洋洋洒洒几百字全是自己每晚咬着被角孤独寂寞的痛苦呻/吟。
两人上了二楼,途中遇见的全是熟人,一路说笑,到达席位时褚凤已经酒气上脸了。柳垂坐在徐篱山身后,叫人上了盅蜜汤给褚凤备着。
“诶。”褚凤磕着瓜子,突然在进来的宾客中看见一人,便撞撞徐篱山的肩膀,“那不是你们家的老五吗?他怎么能来?”
徐篱山放眼望去,见徐如柏同身边的人有说有笑地走进来,一同入了对面的席位。他说:“他身边那位是宁远伯府的小公子,叫师鸣,他们经常一起玩马球。”
褚凤笑道:“难怪能让他蹭席呢。”
徐篱山并不在意徐如柏,说:“蹭就蹭呗,又不是你的钱。对了,大哥今日来不来,来的话我让人备一壶桐叶酒来。”
“不来,我出门的时候哥也被陛下召进宫里去了。”褚凤叹气,“来传旨的公公跟我哥说了两句悄悄话,我哥的脸色‘唰’一下就变了,也不知道有什么要事。”
下头堂倌传话,徐篱山见京珉和柔敏一起走了进来,往主/席台去了。他脑中闪过柳垂近来收集的情报,刑部应当是没有特别要紧的急事的,陛下此时召褚和入宫,难不成是……
“喂。”他说,“大哥是不是还没说亲啊?”
“对啊,我哥眼里只有公务,没有女人,自然是……等会儿。”褚凤反应过来,偏头瞅了眼主/席台,“你是说陛下想让我哥娶柔敏?不行吧,柔敏不是喜欢肃王吗?”
徐篱山给柳垂抓了一把瓜子,邀请他一起嗑,“肃王不想娶,谁能强/迫?所以这赐婚还是得另择人选。大哥也在合适人选名单之中。”他偏头看见褚凤面色不佳,又安抚道,“不过我只是猜测,而且是也不要紧,柔敏的婚事没那么好成。”
“也是,她也没那么容易放弃肃王。”褚凤说。
主/席台唱引开席、上菜,这个话题便到此为止。楼下舞乐换了杂技,又变成影戏,相扑……投壶,师酒阑蹿了席位,跑到徐篱山这儿来和他们碰了三杯酒,说:“别干坐着,去我们那儿玩骰子。”
徐篱山笑道:“你别是赌输了要请我去撑场子吧?”
师酒阑不擅骰子,闻言也不否认,说:“我把下三个月的俸银都输光了,你赶紧去帮我赢回来!”
“好说,看我大展威风,别说我不疼你。”徐篱山说罢起身,就要去帮师酒阑找场子,突然感觉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他顺势望去,只见台上那些玩投壶的人都在看着他们这里。
柔敏也在其中,朝二楼扬声道:“你弟弟说你精于投壶,不如下场来替他们队战我?”
徐篱山垂眼,对上徐如柏的笑脸。
“柔敏郡主投壶精准,徐六公子也是很精于这些技艺,这场比试有得看了。”
“你错了,是有好戏看了——徐六公子根本不会投壶。”
“怎会?他不是玩鹰走马?”
“他是马术超群,可往常几次打猎,他都是空手去空手回。至于投壶,上回五皇子的私宴上也玩过,徐六公子是乱投一通,还把箭扔五皇子桌上了。”
“啊?那这徐五不是坑弟嘛!”
“他多半是故意要让自家老六人前丢脸的。”
“……”
隔壁传来窃窃私语,师酒阑侧身站着,轻声说:“不会就不会,大不了受两句笑,没什么的。”
徐篱山正要说话,徐如柏就在底下说:“六弟,郡主都请你了,还不快点下来?难不成你连郡主的面子都不给?”
“好了。”师酒阑挑眉,“这下逃不了。”
“五哥,你可别给我瞎戴帽子啊。”徐篱山走到栏杆前,俯身撑着杆朝台上笑笑,“郡主的面子我自然不敢不给,可我有点好奇啊,五哥,你是怎么知道我精于投壶啊?”
徐如柏半点不心虚地说:“我不是在家里看你玩过嘛?你那技艺,说是百发百中也行啊。”
“说百发百中属实是夸张了,但勉强陪郡主尽兴,还是可以试试的。我来了。”徐篱山说罢转身出了坐席间,慢悠悠地下楼走到台上,环顾四周,“不过啊,诸位,我是后来参赛的,就不参与两队原本的输赢奖惩了,咱们另说如何?”
京澄走到栏杆前,笑道:“怎么说?”
“大家可都听见了,是五哥推荐我上来的,所以不论输赢,我都只同五哥说。”徐篱山说着看向徐如柏,笑容开朗,“好不好啊,五哥?”
徐如柏几不可闻地哼了一声,说:“六弟说好就好。”
“好!我若输了,五哥的惩罚我来替他受,我若赢了嘛,我也不要赏钱。”徐篱山抬指指向徐如柏,“我要五哥挂着‘我是蠢货’的胸牌绕着揽月湖跑三圈。”
徐如柏上前一步,“徐篱山!”
“狗叫什么?”褚凤在楼上冷笑,“你这坑弟货本就无耻,还怕丢人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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