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呢?”祝卿梧继续问道。
“后来上驷院的宫人和皇子们的谙达全被处罚了,颖妃娘娘还派人送了好多东西去离桧宫,听说陛下也特意夸奖了六殿下。”
“是吗?”祝卿梧一边听着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给池子里的胖锦鲤喂鱼食。
一颗心时起时沉。
明明他记得上一世并没有这件事,光帝也是在堂溪涧十六岁狩猎救驾时才第一次正眼看他。
怎么突然提前了?
而且还是救的三皇子,祝卿梧还记得上一世堂溪涧登基后第一个收拾的就是他。
更何况,今日的事和上一世的猎场救驾是不是有点太像了。
祝卿梧突然想起昨日刚到上驷院时看到堂溪涧身旁的那匹红棕色的汗血宝马。
最后扑向三皇子的似乎也是那一匹。
所以……
“阿梧,你怎么了?”小豆子见他不说话,突然问道。
“没什么。”祝卿梧摇了摇头,吃完了最后一口牛乳糕。
无论是什么,都和他没有关系了。
-
时间一晃,很快就到了端午。
白昼一日日长了起来,宫中岁月漫长而无聊,碰上节日自然要庆祝。
于是端午前一个月各处就洒扫起来,宫中的宫人都换了新的衣服,他们太监的服饰也从灰色变成了茶色。
除此之外宫中都会设家宴,提前半月便发了宴帖,除了后宫妃嫔,皇子公主,宗氏亲族也会入宫共度。
各宫上下都是忙忙碌碌,他们花房也不例外。
因为宴会上需要鲜花点饰,所以祝卿梧一大早就给和宁殿送起花来。
刚送完最后一盆准备离开,就听殿外突然传来五皇子的声音,“三哥,慢些。”
“嗯。”
“你腿伤尚未痊愈,父皇也已经特意说了你今日可以在宫里休息,要不……”
“无事。”
祝卿梧一听这道声音,瞬间便反应了过来这是三皇子的声音。
什么叫冤家路窄,祝卿梧今日可算是见识到了。
虽然祝卿梧并不觉得以三皇子的身份还能记得他,但三皇子上次的举动确实给他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因此祝卿梧几乎是立刻转身低头,想要做出一副擦桌子的模样,然而手里有没有抹布,只能装模作样地开始整理桌子上的花束。
外面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还伴随着“哒哒哒”的声音。
祝卿梧悄悄抬头看了一眼,三皇子竟是住着拐杖来的。
这人阴晴不定,又不把宫人的命当命,因此祝卿梧看了一眼便不敢再看,只是连忙低下头来。
好在三皇子他们进来后没向他这边来,而是向相反的方向走去。
旁边立刻响起宫女此起彼伏的行礼声,“三殿下万安,五殿下万安。”
祝卿梧见他们离开了大门口,这才连忙低着头从旁边想要离开。
然而刚走到门口,却听背后突然传来一道略显玩味的声音,“老五,门口那个是不是上次逃跑的小太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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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七月半 为何不留在离桧宫?
祝卿梧闻言浑身一僵, 他知道此时自己再走肯定更加明显,只能停下脚步,硬着头皮转过身来。
刚准备行礼, 却听一旁的五皇子笑着说了句, “三哥, 父皇马上就来了,一个小太监罢了。”
三皇子听到这句话也知道现在不是整人的好时机, 于是冷笑一声,转过了身去。
祝卿梧连忙行了个礼准备退下。
一抬头,就见五皇子不甚在意地冲他摆了摆手,示意他赶快出去。
祝卿梧冲他感激地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一直出了和宁殿,祝卿梧这才松了一口气, 与此同时,在心里骂了三皇子无数遍“神经病”。
堂堂一个皇子, 居然因为一只鸟而一直和他过不去。
正骂着, 一个转弯却见不远处一队车马正向和宁殿的方向过来。
身后有宫人随行, 肯定是不是皇子也是皇亲国戚。
于是他连忙按照宫规站到墙角,低头行礼。
那一队人陆陆续续从他身旁过了很久。
直到脚步声已经远去,祝卿梧这才准备直起身来。
然而就在这时, 一双黄缎银纹的青底靴却映入了他的眼底。
祝卿梧的目光又向上了一点, 看见了金线绣以云纹的石青色衣摆。
这是……
“起来吧。”头顶传来一道刻意压低的声音。
祝卿梧闻言抬起头来,面前站着的人竟是堂溪涧。
他今日一身石青色吉服褂,比从前华贵了许多, 身侧还跟着一个小太监, 应该是敬事房新拨过来的。
看来这次救三皇子, 皇帝和颖妃确实对他感念良多。
但这都和他没有关系, 上一世的种种至今依旧让他心有余悸。
但如今的堂溪涧不过十二岁,尚且没有做过上一世的那些事。
这让祝卿梧连恨也不知道怎么恨,只能尽量远离,这一世不要再和他扯上任何关系。
于是祝卿梧找了个万能的理由想要退下。
“六殿下。”祝卿梧对他行了个礼,“花房还有事,奴才就先告退了。”
祝卿梧说完便想离开,却被堂溪涧拦住,“等一下。”
祝卿梧闻言只好停下,继续问道:“六殿下还有什么吩咐吗?”
然后就见堂溪涧对他身侧的小太监挥了挥手。
那个小太监立刻很有眼色地退到了一边去。
堂溪涧这才看向他,眼中的神色有些复杂。
“六殿下?”祝卿梧有些不解地看向他。
堂溪涧听见他的声音,神色瞬间又恢复了从前的自持冷静,淡淡地问道:“为何不留在离桧宫?”
祝卿梧闻言一窒,虽然知道堂溪涧可能会疑惑,但他确实没想到堂溪涧真的会开口问他。
毕竟祝卿梧了解他的性子,有事从来都是埋在心里,苦死也不会说。
更何况还是这种掉面子的事。
可是他该怎么回答呢?总不能说不想和你再产生什么交集吧?
上一世祝卿梧还会傻到相信一个太监能和皇子有点情分。
这一世他可什么都不敢赌了。
因此只能编一些冠冕堂皇的话,“奴才身体不好,怕伺候不好六殿下。”
祝卿梧没有抬头看堂溪涧的表情,毕竟如果自己是他肯定也不会信这话。
然而堂溪涧却只是回道:“我知道了。”
他这样说,反而让祝卿梧愣了一下。
但也没有多想,只是继续说道:“那奴才先告退了。”
堂溪涧没有答,只是冲着他点了点头。
祝卿梧见状自然赶快离开,然而等他走了许久再转过头时,却发现堂溪涧依旧站在原地,静静地望着他。
-
堂溪涧不知在原地站了多久,直到一旁的小太监上前提醒道:“殿下,时候不早了,该进去了。”
眼前的御道空空荡荡,祝卿梧的身影早已不见了。
“嗯。”堂溪涧说着这才收回目光,淡淡地回道,“进去吧。”
不远处的宫殿庄严巍峨,静静地立在阳光下,里面乐声婉转,宫人来往。
一切恍惚地像是一场梦。
庄周梦蝶,蝶梦庄周。
有时候他也确实有些分不清。
他还记得大婚那日观星台上的场景,阿梧当着他的面从观星台上一跃而下。
而他拼命伸出手,却只抓住了一场空。
就像他的一生。
兜兜转转一场,终究还是还是一场空。
他一生想要的东西很少,在知道真相之前,他想要的只是像其他皇子一样,可以吃到母亲做的糕点,在母亲的怀里睡一觉,想父皇来看他一眼,像夸赞别的兄长一样夸一夸他的字很好看。
后来得知真相,失去了柳姑姑,他想要的变成了让那些人付出代价,想要为水家翻案,想要光帝亲口承认他的错,他也一一做到了。
他登上了皇位,亲手了结了所有仇人,除了光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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