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恩默默点头,虽然他对坎森的人品持有怀疑态度,但不得不承认对方本来就是干这行的,工厂更加庞大。
男人本来惴惴不安的心情被眼前年轻贵族脸上的微笑抚平,他本来是模模糊糊的,此刻一下坚定了决心,感激地一鞠躬,匆匆向城市的另一端跑去。
两人坐着马车向市中心驶去,今天是托雷对于改建工程最后一次动员演讲。
这几个月以来,托雷对改建工程的推进尽心尽力,在安塞尔新的雇佣计划上也出了不少力,两人的关系好转了不少,但是法瓦尔还像以前那样拒绝和托雷交流,两个人完美地避开所有场合,好像事先商量好一般。维恩听见他刻薄地对安塞尔解释:“我怕蠢货的血溅到我身上。”
维恩正想着法瓦尔和那个神秘无比的罗切斯特夫人时,安塞尔轻轻地将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有些疲惫地闭上眼睛:“马上又要见到威廉了。”
说起这个,维恩也有些头疼,现在黛儿和威廉就好像翻版的法瓦尔与托雷。
“我信件已经退的退,烧的烧,知道错了,可还是不行,她不肯爱我了,你知道她说什么气话吗?”威廉跑到艾姆霍兹庄园喝的酩酊大醉,抱着维恩的胳膊诉苦:“她说我如果想要孩子,就在西印找个情人,生下来之后送到庄园就行……怎么可以说这种话!我也,我也不要喜欢她了!”
维恩一头雾水,不明白为什么会闹到这个地步,但是如果他看见黛儿说这些话时的冷静摸样,就会知道黛儿并不是在说气话,她应该是真心实意地向威廉提议,毕竟在她对维恩讲述的故事中,似乎对太过亲密的举动有着心理阴影。只是威廉先入为主地认为对方还是在跟自己耍小性子。
夫人可不管这么多,只觉得黛儿那么娇弱的性格一定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便想接她回来,安塞尔夹在母亲与朋友中间,双重压力之下还是选择尊重黛儿的意见。
正逢托雷演讲的安保需求,威廉便找了个借口几天没回去,两边都落了个清闲。
到了搭建好的高台,远远就看见托雷盛装打扮站在那里,身边还跟着大公的那个情人。
维恩不知道怎么评价托雷一家的关系,因为在他看来,那个年轻男人总是会因为托雷稍稍温和一点的态度而露出受宠若惊的笑容,本来十分娇媚的面容总是带着几分自卑与羞涩。而托雷的厌恶就是摆在明面上的,但是又不得不和他呆在一起,否则大公不准托雷一个人出门。
托雷和他们打过招呼便上台演讲,年轻男人似乎有点害怕一本正经的安塞尔,悄悄走到维恩身边低声道谢:“如果不是你们,托雷王子也不会有现在的声望,他或许又把时间花在一些没意义的事上。”
维恩自己也爬过名利场,可不会小看一个傍上大公的人,他瞥了一眼年轻男人渗出汗水的脸庞,低头看了看身上的呢子外衣,有些疑惑:“你很紧张吗?”
“维因少爷,您和安塞尔少爷都曾经帮过我,托雷王子对我的态度好转多亏了你们,我想你们可以早一点离场。”年轻男人紧张地喘不上气,断断续续地说着,眼神里是无限悲戚:“女王重病已经几个月了,今天可能是托雷王子登基前最后一次以王子的身份出现在大众面前……”
维恩一下明白他的意思,看着不远处人群中一无所知的安塞尔,心猛地揪了起来。正好此时演讲将要结束,年轻男人低下头,拿着水向高台边上跑去。
维恩顾不上他一脸视死如归的悲戚,也顾不上他的举动究竟是大公的嘱意还是处于本心,他只是挤开人们全力向安塞尔奔去。
好不容易挤到安塞尔身边,维恩一把扣住他的手腕,想要拉着他离开,对着安塞尔迷茫的神情,周围嘈杂的声音让他心烦意乱,竟然脱口而出:“有人要刺杀托雷。”
话刚出口,维恩就后悔了,果不其然,安塞尔看清他的口型后脸色一变,看向高台上的托雷,此时王子已经结束演讲,走到舞台边,弯腰去接年轻男人举着的水杯,
安塞尔不仅没有跟着维恩离开,反而毫不迟疑地松开了他的手,一手放在怀里,神情坚定地向高台挤去。
“安!”维恩伸手够他,却又被如潮水般涌向高台的观众挤到一边,他奋力挣扎,依旧不能向前半步,而在高台边维持秩序的威廉也被突如其来的人潮挤得动弹不得。
就在安塞尔到达高台边缘的时候,托雷正好要直起身子。
突然一声枪响,人群顿时鸦雀无声。维恩的灵魂也要出窍,生怕看见安塞尔的身影摇晃着倒下去。颜扇厅
子弹擦过托雷的肩膀,带起了碎布与皮肉,他甚至还没感觉到疼痛,耳朵里嗡嗡作响,下一秒,又是一声枪响。
年轻男人一把拽住他的手,一个借力,爬上台子,扑在托雷身上,背部炸起一朵血花。
而同一时间,安塞尔挤开呆住的人群也跳上了高台,从怀里掏出一把枪,毫不犹豫地向着人群里开枪之后转身逃走的刺客扣动扳机。
安塞尔打猎水平不高,不是因为准头的原因,而是因为总是犹豫不决错过好的时机。
但这一枪如有神助一般,又准又凌厉。
一旁保卫队的人也反应过来,从四面八方冲过来,维恩终于爬上台子,帮着安塞尔和托雷把脸色苍白的年轻男子抱到台后安全的地方。
威廉也失了平时玩世不恭的摸样,艾伦在他的耳边低语几句,他一下发起抖来,一句话也来不及说,转身向着庄园跑去。
安塞尔与维恩对视一眼,维恩点点头,追了过去。
与此同时,卡斯迈庄园中。
黛儿正靠着窗户看着天空发呆,突然余光看见门口竟然一个人也没有,守着大门的侍卫们全都不知去向了。
她之前因为那些信件而绷紧的神经一下警觉起来,她躲在窗帘后面,看着门口死角处若隐若现的影子,甚至有些带着明显凸起来的枪械的形状。
黛儿不再犹豫,从书房抽屉里取出小巧的女式左轮,又拿了一个小牛皮袋的子弹,然后提起裙子奔向楼上的房间。
房门突然打开,卡斯迈夫人和回来探亲的卡斯迈小姐被吓了一跳,就见身穿黑裙的漂亮少女举着左轮站在门口。
“或许……宅子里有什么保命的密道吗?”黛儿皱着眉头,语气有些无奈,她话音刚落,一楼便响起了交火与惨叫的声音。
“算了,三楼有密道吗?”黛儿脸色苍白,却依旧带着勉强的笑容,她见面前两个女人都吓得呆在原地,知道问了也白问,叹了口气,打开保险,提高声音:
“好了,女士们,看来现在只能靠我们自己活命了。”
她说着,猛然转身,对着冲上二楼,踹开房门的蒙面人扣动了扳机。
两边的枪声几乎重叠,木屑崩裂,鲜血飞溅。
“他死了……”安塞尔松开紧紧按着伤口的鲜血淋漓的手,愣愣地开口,声音都在颤抖。 年轻男子被打穿了肺部,一直挣扎着想要和托雷说些什么,却只能发出嘶嘶的气音,嘴角不停地渗出血沫,那双充斥泪水的眼睛盯着托雷,说不出地哀婉深情。
托雷低着脑袋好像吓傻了一般,连男子伸手用尽最后的力气想要伸手触碰他的脸都没有察觉。
冰冷的指尖在距离托雷的脸庞还有几英寸时,无力地垂下去。
安塞尔心痛地无以复加,这是他第几次直面死亡了?他站起身,有些腿软头晕,他的手垂在两侧沾满鲜血,无所适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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