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十指合握,双眸紧闭,面色呈现出奇异的青白,宛若陷入沉睡,脑袋上沾满了虫子。
谢松原几乎瞬间就认出了那是什么——那是许许多多蠕动着的脑虫。这是谢松原第一次看见它们完整的模样,通体粉白,肉质饱满肥硕,呈现出玉一样的光泽。
对方的整个头颅像是一颗熟到顶部开裂的瓜,从额头起往上的部分极度胀大,青紫色的血管绷得尤为突出,颅顶撬开一道裂缝。那些脑虫就盘踞在男人的头顶,像是把那里据为自己的老巢,在吴祺瑞的脑中进进出出。
就连他的左眼,都成了那些脑虫的通道,眼眶周围只剩一圈肉皮,其间空空如也,深可见骨,甚至能隐约透过眼眶骨的形状看见里面的景象。
吴祺瑞原有的人类大脑已不复存在。
在他的脑内取而代之的,是一颗全新的,由一堆脑虫组成的“脑”。
它们蠕动着紧密嵌合在一起,身体因为吸收了来自动脉供给的血液而泛粉,又因为生物电活动而不住发光。
无论从什么角度看去,它都完全取代了先前那颗人脑在人类机体运行中所扮演的角色和功能,彻底成为了吴祺瑞身体的一部分。
谢松原不禁屏住了呼吸,直到手臂上忽然传出的刺痛吸引了他。
他低下头,只见一根极粗的透明管道连接着末端的针头,插进了他的皮下,像强力的泵一样从血管中饥渴地吮吸血液。
疼痛与窒息感紧随而生,谢松原眼前泛起了万花筒一样的金光,终于知道醒来后的这阵虚弱感从何而来。
一台庞大繁复的通电机器摆在两个病床之间,其上可见几根或红或黄的管子裸露在外。谢松原手上的导管就连接到这台机器一侧,而另一侧,则同样有根几乎一模一样的管道钻入到了吴祺瑞的身体里。
谢松原明白了。这是某种医用的过滤置换装置,他们正在进行单向输血。
随着谢松原的新鲜血液不断注入吴祺瑞的体内,男人自己旧有的血液则完全废弃,排入到最下方的箱子里。
换血仪器嗡嗡震动,透明的管道里可以见到谢松原的血在飞快传送,大量红色的血浆看起来就像是浆果味儿的香精饮品,色泽艳丽得令人目眩。
谢松原的脑中迅速飘过一系列诸如“X国富豪为求长生不老进行十次超级大换血”的夸张新闻标题。
如果是普通人被这么残暴地抽血,恐怕早就已经因为失血过多而死亡,他的脉搏依旧在稳定地跳动。
谢松原先是感到一阵无力与萎靡,好像将死的枯木与纸人。
但很快的,身体开始了抢救工作,心脏更强烈地律动起来,好像那里是一切的发源之地,生命之所,开始源源不断地复制更多的血浆和血细胞,就像创世纪那样……从虚无中创造物质。
每隔一段时间,他憔悴枯槁的身体就像回光返照,被某种神秘的力量从将死的状态下拉回人间。
他的血管时而干瘪到像是被牙齿碾平的吸管,时而又慢慢恢复弹性,仿佛正有一股不知从哪里来的新鲜血液凭空注入他的血脉。
巨大的压力让血管出现了破裂,块状淤青在皮肤内部蔓延,好似扩散开的青苔。过了片刻,却又自组织般收拢回去,再也看不出任何痕迹。
如同两个极与极之间的震荡循环。
房间内的第三个人坐在他的床边。
这是一个模样有些奇怪的男变种人。他的双臂鼓鼓囊囊,里头塞满了某种正在乱钻的虫子一样的东西,看起来就像个肿胀的米其林人——然而那场景跟脑子里爬着鲜活生物的吴祺瑞比起来仍是小巫见大巫。
他始终低头看着谢松原手上的诸多变化,直到谢松原醒来。
“……奥丁?”谢松原宛若在呢喃自语。
奥丁没有说话,手上拿着一把水果刀。
也许是对方看他的眼神实在太可怕了,谢松原下意识地往后避了避。然而变故来得永远比想象更快,突然间,奥丁毫无预兆地举起手里刀把,朝着他裸露在外的手肘刺了下来——
咚!
一声闷响,足有五厘米长的刀身径直没入青年的皮肉,直接扎穿了他的手臂!
刀尖从下方钻出,把他整截小臂钉在了床上。
捆在身上的束缚带令他难以逃避这次袭击,谢松原顿时像临被做成标本前被按住翅膀、挣扎不得的蝴蝶一样,在床上些微蜷缩起来。
男人抽出水果刀,带起一抹飞溅的血液。他毫不在意谢松原表露出来的不适,将刀扔在地上,紧盯着谢松原手臂上方的创口,好像那是世上最吸引他的景色。
起初,谢松原的伤口还在血流如注。五六秒后,犹如被按下了暂停键,血液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往回倒流,就像是又钻回了谢松原的体内。
三秒过后,这处长约三公分的狭长刀口开始愈合,它在男人的眼皮底下缩小范围,组织不断向彼此靠近,收缩聚拢。
两公分,一公分,几毫米……
不到半分钟,谢松原的手臂两侧变得干干净净,就像他从来没有受过伤害。
如果地上的水果刀没有裹满鲜血的话。
奥丁神色诡异,似兴奋又像愤恨,以一种奇特的语气对谢松原说:“七年前我果然没有看错,你真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怪物。”
第201章
谢松原有些茫然地看着他, 像是不明白对方在说什么。
一旁的仪器突然发出嘀嘀的噪音。
几乎不给他反应的机会,病房门很快被人推开,从外面走进来几名模样像是研究员的家伙。他们凑到吴祺瑞的床前,观看一阵,然后宣布:“换血完成了。”
他们拆除缠绕在吴祺瑞身上缠绕的各种检测仪、管道,也拔掉了谢松原手上的针管。除此之外, 并没有对他进行任何干涉, 甚至是完全无视了他, 也没人对伤害了他的奥丁表示异议。
地上的水果刀被踢到了别处。奥丁加入到了自己的同伴当中, 不再对谢松原投来一个多余的目光,好像他的目的已经达成。
显然,这些人也知道谢松原身上的那点奥秘,甚至可能比他自己还了解其中的原因。
一个七十公斤重的健康成年人体内的血液总量大概在五千毫升上下,也就是说这次换血谢松原至少损失了五升血液,而医学判定失血量在八百到一千毫升就算失血过多。
这说明什么?换成别人躺在这里, 现在恐怕已经是一具木乃伊了。
当你一旦清楚资源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你就不会对它的发源地产生任何保护和修缮的念头, 只是粗暴地开采。
重大发现, 谢松原想,我是个永动机。
谢松原不确定这是不是他的造血干细胞在起作用。事实上,没有一个正常人的造血干细胞能自我复制并分化得如此之快。
他也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意识到自己是不死的。
不,严谨一点, 应该说很难死。他的确死亡过,不是吗?
在镜里,死亡就像海水一样潮涨潮落, 来去无踪。他体验过那种感觉,脑活动停止, 心脏不再不再跳动,连意识也中断了。
凡是活的生命,就必定会有消亡的时刻,任何人都不能幸免。
而如果精神进化就能免于消逝,就不会有那么多和他一样的同类在被剥削和折磨中死去。
所以不是变异能力的问题,而是他自己。这是个再简单不过的道理,谢松原不明白自己此前为什么不曾对此进行深思。也许人人的心底深处,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都隐藏着一种不愿面对的恐惧。
谢松原举起手臂,看了看那上面刚才受伤的位置。然后自己解开了捆在身上的束缚带,尽量不引起任何人注意地下了床。
事实上,也确实没什么人注意他,更没人阻拦他离开这里。
走出房门,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巨大洞窟——大概是另一个更大、更深一些的地下岩浆库。
它圆弧形的穹顶腔壁上方挂着凝固成型的冷却岩浆,在探照灯的照耀下,起伏的熔岩花纹因为掺杂着不同的矿物质成分而在某种角度下闪烁着淡金属色的绚烂光泽。赤橙黄绿青蓝紫,色彩斑斓,光怪陆离,宛如巨大的礼拜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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