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塔尔跶的妹妹塔尔呼云嫁去了大宋,草原长大的姑娘爱上了繁华,但一场战乱族群混乱,年轻的姑娘几乎一去不返。
白烬仿佛是听故事一般发问:“其中发生了什么?”
“我族首领俟斤要壮大奚族,五部奚的草场装不下渐渐丰健的马匹,大宋,我们的刀兵指向大宋,战火一起烽火漫天,我的呼云回不来生养的草野,大宋领兵的将领白延章替她传信,战场上刀兵相向的死敌,却肯抛弃恩怨,白延章……”塔尔跶坐在他的床上,苍老的面容下露了叹惋的神情。
“白延章死了。”白烬冷冷地朝他走近了步,“死于同你的书信。”
“我的信?”塔尔跶抬头眯了眼,“年轻人,我给的书信不过平常,你该问问你的皇帝,还有,逼我拿出书信的人。”
见白烬有些犹疑,塔尔跶豁然地展开袖子坐正,“想我大限也不过数日,也就跟你说些旧事——我的呼云嫁到大宋,遇到传信的白延章,后来时局稳了,她牵线愿意让我族木昆氏臣服大宋,忘了以前的嫌隙,可你们大宋的皇帝,要用诚意来换尽释前嫌,诚意不够的指点,竟是抓了我的呼云,用来要挟,要从我这里要走当日和白延章的书信。”
“给了书信也就罢了,我塔尔跶自当奉上,为何要用呼云来交易。”塔尔跶说到情绪激动,手握着床边的把手攥得死紧,“书信一给,白延章死了,什么叛国,什么通敌,家书几封,算什么反叛,而我的呼云,终于回到了草原,可草原再留不住这朵鲜花,这不是她要的土壤,呼云死了……”
这一言一句的解释往白烬心上涌去,仿佛是封存的往事喷薄而出,让他不知所措,一句一句的白延章从他心头缭绕,绕得他说不出的揪心难言。
这解释……竟是白烬从未设想过的。
“是谁?”白烬几乎睁大眼来问:“是谁从中传信,将那信递给陛下,又是谁,抓了你的呼云?”
“你不知道?”塔尔跶仿佛怜悯地打量,“如果不是你忠于的君主,那么,你朝还有一人,你们说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叫……”
塔尔跶仿佛绞尽脑汁地作想,“齐恂。”
他重复又说了一句:“你朝太子,齐恂。”
作话:
抱歉最近好不容易补休到几天假期,终于出来玩耍啦,呜呜呜我在酒店熬夜码字,困了困了晚安
第58章 退兵 “岂不是要把我大宋疆土拱手于人?”
灼热的阳光射进窗户,正午的热意将蝉鸣都堵得静谧下来,空气中仿佛安静了半晌。
“你说是齐恂。”白烬握着剑柄几近抬起,“你有什么证据?”
“年轻人。”塔尔跶一脚踢开了些地上的弯刀,“我为什么要来骗你,那年日头正午的时候得到你国太子的口信,我将家书放进盒子交给了前来的使者,呼云才回了奚族的宫殿,可她受了欺骗郁郁寡欢,死在一个阴天的正午,我再也不想正午听到噩耗,午休身边再也不想见人,不然你今天怎么会有机会见到我。”
塔尔跶抬着眼与白烬对视,一瞬寂静的空气里,白烬从他些微带着浑浊的眼里仿佛看到了历经风霜的苍茫过往。
塔尔呼云……五部奚的女子生得同中原的姑娘并不一样,白烬从记忆里找了许久,似乎是从母亲的闺中密友里找出一位生得如同劲风一般的姑娘,那位他记不得名字的姑姑曾念着他的名字,跟他说过几句听不懂的奚族语。
后来白家家破人亡,白烬从离别与苦难中与自己和解,又从仇恨中抽离怨言,带着决心走上一条注定不与旁人倾诉的小路,他从司马菽嘴中问出塔尔跶,又从塔尔跶嘴中问出了齐恂。
事情仿佛是连成一串,无人知晓背后到底会是什么走向,司马菽不过是个言官,而塔尔跶为了妹妹和族人,立场的不一分不出是非,那齐恂呢?齐恂又为了什么。
齐恂已经是一朝太子,以他的声望,只要将来稳步地等到当今传位,他有什么理由做这个恶人,有什么理由要牵连旁人的性命呢?
白烬实在想不出他白家哪一步拦了齐恂的路。
这家仇与冤屈已经让他背负了太久了,缓缓行进的路他走得荆棘丛生,他自己也不知道将来会去往何方,唯有沉住气才能长久地打算。
“好。”白烬后退了步,他把剑插回了鞘中,“我信你。”
“你……”塔尔跶似乎惊讶了一瞬,他又笑了,“你要是生在我奚族,也当是个好少年。”
少年……白烬没发表感想,他只又道:“我还有一事想问。”
塔尔有一瞬的犹豫,但他坐得身姿挺拔,如同磐石,“你想知道的我已经告诉你了,你还有什么想说?”
白烬站在几步之外,他带了种不卑不亢的姿态,“你奚族内乱,却还是塔尔将军前来出征,我想问的是……你是木昆氏的将军,出兵大宋,是谁的主意?”
塔尔跶怀疑地目光看去,“你到底是想要说什么?”
“多年前五部奚臣服大宋已经定下合约,尤其你木昆氏诚意明显,可毁约本就是不义,难道这次的举动,是你木昆氏主动为之吗?”隔着距离,白烬敛眉道:“我听闻……你是为了一族的性命出兵而战,可是你此次回去的前途性命,你族……”
草原上弱肉强食,塔尔跶打了败仗,如今掌权的辱玉氏本就容不下木昆氏一族,战败之后可能更要归咎罪过到他们身上,所以塔尔跶这次归去,多半是要凶多吉少。
白烬停顿给了塔尔跶反应的时间,“将军,我这里有一条明路,你可否要考虑一下。”
塔尔跶听明白了,他怀疑的目光又化开进沉思里,他许久才沉声问:“你有什么样的路?”
“我要你给我一封自愿臣服大宋的书信。”白烬往前走了两步,小将军仿佛带了种威压的气势,“信中写明当初开战并非你木昆氏的初衷,又自愿臣服大宋同意和谈条件,而且其中公正与否,还要听凭和谈使的要求。”
“和谈的条件?”塔尔跶眼里露了锋芒,“我五部奚岂不是任人宰割?”烟扇町
“不义之战。”白烬停在原地,“哪怕你不愿同意条件,和谈使一样在凉州向辱玉氏谈判。”
“靠上大宋。”白烬沉下了眼,他几乎面无表情,“今后才有一线生机。”
靠上大宋……一线生机……
塔尔跶风霜的脸上动了动,他的一双手多年勒马挽弓,年纪大了就有些形如枯木的征兆,他看了眼手心里的风霜痕迹,他自问英勇无畏,他为了一族而战驰骋草原,可他却是败了,但这一败涂地,就要如此将本族的性命置于险境吗?
塔尔跶沉思了许久,他把枯朽的手伸到面前,“好……我写……”
黑色的笔墨书写在牛皮纸上,信纸封进信封的那一刻白烬心里仿佛落了块石头,他却听塔尔跶对他道:“白,你叫白烬……”
塔尔跶抬起头颅,对着他清冷的眉目看了会儿,“你想留着我的命,是想有一天,为了白延章的事……”
白烬把信装进怀里,他却是没有回答,只一言不发地转头就走。
这空荡的大殿唯有日光洒进来添上明亮与阴影,白烬在塔尔跶的目光里一步步走向大门,仿佛是穿越了隔代的烟尘。
“白小将军。”陈玄在门口等到了白烬。
他看着白烬的脸色,又闭了嘴,陈玄在门外将能听的与不能听的听了个大概,让他几乎不知如何评判,这些事……自家公子都知道吗?
还有……公子交代他的事,怕是要就此推翻了。
“孟凛今日要你来的打算,我知道。”白烬看了陈玄一眼,“塔尔跶如今还要留着,兵行险招……我不牵连孟凛。”
陈玄一愣,他这是说的什么话?却一时不知从何反驳,“白小将军,公子也是一心为了你好,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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