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念:…………
“而且我答应过顾言,不会让你受一点伤的。”年深叹了口气,微微垂下眼皮,似乎有些自责自己的‘违约’。
“对不起,下次我一定注意。”顾念凑到年深颈边,撒娇地亲了他一口。
半个时辰之后,秦三郎在屋内照顾二娘,顾念则坐在秦三郎家里的院子里,苦口婆心地跟村民们解释,不是什么渡阳气,是氧气。
随后,又断断续续的听着众人七嘴八舌的讲述,总算弄明白了事情的经过。
原来,昨天上午,一个游商驾着驴车来村子里兜售首饰,箱子一打开,众人便被里面琳琅满目的物件惊住了,做工精美不说,还几乎都是村妇们没见过的漂亮样式。
钗、环、梳、蓖(bì)、簪、镯、步摇、翠翘、璎珞,各式各样,应有尽有,金银的材质再配着上面镶嵌的五光十色的珠宝,光是看着就赏心悦目。
秦家村的这些村妇们平素连件银首饰都难得用上,一下子看到这么多漂亮的首饰,根本移不开眼睛。
游商巧舌如簧,说这批首饰是自己捡漏买下的,都是京城两三年前流行的款式,今天买到就是捡了大便宜。金银首饰不但百年不朽,自己戴过还可以传给下一代,而且保值,需要时可以随时变卖折现。
他给出的价格也确实比城里便宜了不少,村妇们被游商说得纷纷动了心思,很多人都买了。手头不太宽绰的,就挑了银的,家里余钱多的,便都瞄上了金的。
秦三郎命苦,父母早逝,原本兄弟四个,大郎和二郎前些年当兵战死了,只剩下他和四郎。他们兄弟两个小时候是吃百家饭长大的,话不多,却干活利索,是把种田的好手,他们种出来的稻子不但量多,品相也好,多出来的粮食拿去卖,总是最先卖完的。近几年官坊那边又可以租用新农具,他们家种田愈发得心应手。
三郎四郎人也勤快,得空就会帮乡里们的忙,前年水磨坊招晚上帮忙卸货的零工,为了多赚些钱,两人除了种地,还到轮流去水磨坊打工。二娘除了照顾家事也勤勤恳恳的养蚕织布,几年下来,家里很是攒了些余钱。
长嫂如母,二娘被游商说动,想着四郎马上就要说亲,到时候聘礼送金饰也体面,鬼使神差的将家里这些年攒下的钱全拿了出来,一口气买了三件金首饰,打算自己留一件,另外两件给四郎下聘用。
昨天三郎和四郎忙到半夜才回家,二娘没来及把东西拿出来,今天中午三郎和四郎回来吃饭,二娘才开心地捧出了那几件金饰。
三郎有些惊讶,拿过东西看了看,笃定的说是假的,二娘便跟他吵了起来,两人开始翻旧账,从那些首饰的真假一直吵到三郎前年买错草药,二娘一气之下投了井。
叶九思摆弄着手上没打开的玉扇,有些不解,“听起来都是些芝麻绿豆的小事,怎么就能把人气得投了井呢?”
吴鸣耸了耸肩,“小事不能小看,满地的芝麻绿豆,也是能摔死人的。”
小世子:…………
“几位走南闯北,见过识广,能帮我们看看这东西的真假吗?”四郎听说他们几个是从洛阳来的商贩,便用帕子兜了那几件引起兄嫂争吵的祸源,想求个明白。
帕子里放着三样东西,透雕卷花蛾纹梳,喜鹊衔枝嵌珍珠宝石花树钗,竹节镯。乍看确实挺漂亮的,但对叶九思这种自小养在金玉之中的人来说,扫一眼就能看出问题。
小世子啧了声,眉心微皱,“假的,鍮石做的。”
鍮石,也就是后世的黄铜,粗看起来的确类似黄金,但光泽度和细腻感依旧无法与黄金相比,而且分量也远远轻于黄金。
“这个珍珠和宝石更假。”顾念摇了摇头,那个宝石,明显就是染色的琉璃。
四郎落寞地垂下了脑袋,“这么说,阿嫂果然是被那个游商骗了。”
围在旁边的许多村妇闻言也跟着大惊失色,昨天从游商那边买了金银首饰的,可不止二娘一人。
众人纷纷跑回家去取自己买的东西,想请顾念他们帮忙确认一下。
村民们散开之后,顾念等人才有机会仔细打量眼前的这个小院,吴鸣一转头,就发现柴房的屋檐下挂着几根削尖的竹管,尖利的模样极似暗器。
“这是什么?”吴鸣好奇的开口。
“耘爪(yún zhǎ),水田里除草用的。”四郎解释道。
顾念等人都没下过田,自然也没见过此物,便饶有兴致地请四郎演示了下使用方法。交谈之间,赫然发现四郎年纪虽轻,对种田的各种事项却颇有心得,说起稻麦复种的经验也头头是道。
叶九思不禁有些奇怪,“看你的年纪不过二十来岁,怎么感觉比老农户们的经验还多?”
“其实这些我也都是听阿兄说的。”四郎挠了挠后脑勺,憨厚的一笑。
顾念再细追问才知道,小时候三郎带着四郎吃百家饭,他们那时候年纪小,赚不了什么钱,为了报答大家,就帮着大家力所能及的做些农活。
每个农户们劳作耕田的习惯都不一样,甚至用农具的方法都会有所区别,为了配合各家,三郎每次都会认真的跟着对方学习。他不爱说话,却喜欢琢磨,那些农户们长年累月养成的耕作习惯里,也藏着他们种田的经验,三郎悉心对比,一来二去,便集合百家之长,总结出了一套最有效率的耕作办法。
三郎也曾经试着把办法教给村里的其它农户,但他是大家看着长大的,甚至种田也是人家手把手教的,所以即便他们家的收成比别人家好些,稻子长得大些,大家也只会认为可能是新开田地的肥力足,对他口中所谓的新方法并不感兴趣,只有四郎老老实实的跟着他学。
顾念听得眼睛发亮,与年深对视了一眼,三郎这种肯下心思认真研究的劲头,正是他想找的那种人,不禁动了想把这两兄弟带回理工学院研究农学的心思。
取东西的村妇们陆续回来,捧回了一堆首饰。
顾念和叶九思边看边摇头,都不用细看,根本没有一件真货。
“纯金的质地很软,像这么细的花丝,一扯就会变形,即便到这么厚,用指甲也很容易就能刮出痕迹。”顾念熟练的从年深腰间翻出钱袋,摸了块金铤出来,对比着给众人解释。
村妇们面如死灰,完了,她们辛辛苦苦攒的那些钱,都被昨天那个家伙骗走了。
为了抓到那个骗子,顾念等人特意在秦家村留宿了一个晚上,然后详细跟众人打听了那个游商的衣着、相貌以及货箱的样子,综合所有的特征修修改改画了两幅图出来。
一张是骗子样貌特写,另一张则是游商驾驴车的全身像。
看完那两张画,村民们全都啧啧称奇,看向顾念的目光愈发震惊,这个商贩不但会医术,画画也如此了得,简直神了!
秦家村走出去不到十里,就是三条官道的交叉口,方向四通八达,一时很难锁定那个游商去向,但只有一件事是肯定的,他的驴车里还有几乎满满当当的一车货,如果不抓住他,不透过他找到他背后的那个造假团伙,后续定然还会有无数个像二娘这样的受害者。
顾念跟年深讨论了一下,决定兵分五路,分几个方向追,最后在苏州城会合。为以防万一,再将画像发给周围的几个县城,联合张贴告示缉捕这个骗子。
在落款的问题上众人有些犯了难,他们谁的名字说出去都会暴露行踪,但不亮出身份的话,又怎么让各城的县令配合呢?
幸好,顾念还有枚‘大理寺少卿’的鱼符。
自从上次帮大理寺破了拉夫部落贡品失窃的奇案之后,柳柒就变成了顾念的粉丝,每每遇到一些想不通的奇案,便会去理工学院找顾念求助。
大理寺本来就极缺人手,顾念自己又对查案有兴趣,后来便跟马巍和柳柒商量,想要在大理寺挂职做个司直。当然,只是为了协助查案时有个名正言顺身份,只挂名干活,不拿俸禄。
马巍觉得司直这个职位太低了,不适合顾念,便专门为此事去御书房找了年深一趟,最后给顾念挂了个‘大理寺少卿’的头衔,方便和隐秘起见,名字也特意用的‘吴用’这个假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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