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呢,你做了什么?”顾念追问。
“小的就在屋子里随便翻了翻,然后就听见了外面的脚步声,赶紧从窗户翻到楼下。”杜岭垂着头,紧张地抠着自己的手指头。
“确定就这样?”年深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
“就…就这样。”杜岭眼皮微颤,根本不敢看年深。
顾念漫不经心地摇晃着手上的笔杆,“你想摸点东西走,为什么不拿梳妆台上的那些首饰?”
作为都知,楚娘用来妆点门面的首饰自然都价值不菲,用料非金即银,镶珠嵌宝,随便拿两件出去就能换不少钱。
杜岭垂着头,“毕竟出了人命,小的觉得那些东西太扎眼,容易被认出来。”
“哦,”顾念轻轻点头,“所以你就去翻了衣箱和床铺?”
杜岭沉默片刻,闷闷地 “嗯”了声。
“首饰容易被认出来,衣物不是更容易吗?更何况,首饰至少小巧易带,实在不行还能拆开融掉。”
“她……毕竟死在那边,小的有点怕。”
“真害怕的话不是应该立刻逃走吗?还有心思在这里翻东翻西?就不怕被人当作行凶者?”
顾念的语速越来越快,杜岭似乎有点招架不住,“小的,小的当时没想那么多。”
“你到底是害怕,还是没想那么多?”
杜岭嘴唇翕动了几下,才发出声音,“没,没想那么多。”
“没想那么多?你想得可太多了。”顾念冷哼了声,走到衣箱旁边,用笔杆敲了敲箱盖,“我猜,楚娘第一次心烦意乱的在屋内转悠的时候,除了你说的几处,还有衣箱和床铺吧?”
杜岭的眼皮抽搐了下,没有出声。
“照你所说,她进屋时心烦意乱,正常情况下,应该辗转难安。结果她却能安心休息了一会儿,所以,这中间定然有什么能让她心神安定下来的事情才对。
我猜,衣箱或者床铺那边,应该是藏着什么能让她安心的东西。
我不知道你是在什么时候想通这点的,但极有可能是在听到行凶者跟楚娘的对话之后。
你觉得她可能把什么重要的东西藏在了这两个地方之一。
你冒险藏在楼下舍不得走,其实是想找机会再进来一趟。”
顾念每说一句,杜岭的脸色就白一分,到最后更是惊愕地瞪大了眼睛,直勾勾地看向顾念。
他的表情足以说明顾念猜对了。
站在窗口的金吾卫惊讶地挠了挠头,居然真的在说谎?
“甚至直到刚才,你都在试图隐瞒这点,事已至此,你难道还想再找机会把东西拿走不成?”
“小的不敢。”杜岭双膝一软,跪在了地上。
“你有没有想过自己拿到东西后的处境?楚娘如果真是为它丧命,那它一定也会变成你的催命符。对方可以毫无顾忌地杀死一个都知,难道还会在乎再多杀一个小贼?”
杜岭脸色剧变。
年深冷冷地补了一句,“拿到东西的时候,恐怕就是你的死期。”
“小的错了,小的说,小的立刻说。”杜岭脸色惨白,‘砰砰’给年深和顾念磕了两个响头,抹了把额上滚下冷汗,“小的刚才说的都是真的,就瞒了两件事,一个是她翻了衣箱和床,二一个就是,其实楚娘在男人走过去的时候还问了第二句话,‘五千缗?’,小的,小的一时财迷心窍,就……”
五千缗?
在场的几人都愣了愣,五百万文,这着实不是个小数目。
杜泠牙疼似地倒抽了口冷气,这年头杀手杀个人开价也不过几十上百缗,什么事情值得人花五千缗?该说这个楚娘太过天真还是胆子太大?
顾念皱了皱眉,这么说来,楚娘把五千缗的赎身价格当真了,甚至很可能开价五千缗用什么东西与那位四郎交易,才招来杀身之祸。
年深挥挥手,那两个金吾卫便把杜岭的手脚捆了,带到楼下空房间找人看管起来,顺便把行凶者的最新特征同步给其它金吾卫,顾念等人则在衣箱和床铺周围翻找起来。
那个能让楚娘安心的东西,应该就藏着‘四郎’杀人灭口的原因。
床铺被褥衣箱里的衣服全被抖落出来,连衣角都被杜泠细细摸过,依旧一无所获。
顾念正犹豫着要不要把被子拆开的时候,年深在床上发现了一处暗格,拽起扣盖,金光闪烁。
众人不禁讶然,里面居然藏着满满一匣的金银珠宝!
翻开那堆大大小小的金铤和各种金银饰品,底下还藏着三个不同颜色的缎袋,黄色那个里面装着几件钿头金篦之类的金首饰,只是风格不如楚娘梳妆台上的那些华丽,红色那个里面装的是两块金铤,按照上面的铸字来看,重量都在十一二两。粉色的那个里面都是小块的金铤和银铤,加起来应该跟红色那袋差不多。
还以为能找到什么密信账簿之类的物件呢,只是小金库吗?顾念用手随意拨弄着一支珠钗上镶嵌的水晶石,失望地看着那堆珠宝。
几人又翻找了两遍,依旧没发现其它的东西。
顾念不死心,觉得楚娘或许是用比较隐晦的方法留下了信息,而这堆东西里,他看来看去,最可疑的还是那三个不同颜色的缎袋。
袋子的不同颜色和花纹有没有什么指向性?或者里面那堆数目不等的金银首饰另藏玄机?
他把三个缎袋和里面的东西全摊开,对比性的摆在地上,苦苦思索着。
年深和杜泠也在研究那些金铤和盒子有没有其他夹层,却一无所获。
杜泠看着那堆东西叹了口气,“看来我们想多了,这个楚娘真的只是单纯爱财,看见钱还在就能踏实。”
“可能是她攒的赎身费用。”年深把手上的那块金铤丢回珠宝堆,发出‘噔’的一声脆响。
“这里有一千缗了吧?”杜泠用脚踹了踹那堆金块。
顾念揉着酸疼的脖颈,百思不得其解,“我还是想不通,到底她手上有什么东西值五千缗?”
“可惜她什么都没留下,也没透露口风给任何人。”杜泠遗憾地摇头,“这下人死灯灭,对方灭口的目的也达到了。”
“未必吧,不是还有婉儿么?” 顾念倒没有杜泠那么灰心,作为贴身小丫鬟,就算楚娘不说,说不定也会看到点什么。
“就怕她真知道点什么。”杜泠耸了耸肩膀。
虽然没有把后半句说出来,但也足以让顾念和年深明白他的意思。婉儿如果真的知道什么,肯定就会被列在对方灭口的名单上。
希望萧云铠给点力,能及时把婉儿带回来,顾念头痛地揉了揉额头。不然年深那边的案子也要跟着断线了。
杜泠双手叉腰,为难地看着地上那堆金银,“这些东西怎么办?”
年深沉默了两息,朝门的方向扬了扬下巴,“去把柔娘找过来。”
楚娘没有亲人,她的财物按理自然应该交给持有她身契的柔娘。
柔娘还以为是顾念急着要那份天香楼三楼的名单,捏着那张纸交到顾念手上的时候,笔墨都还没干透。
“娇奴只记起了三个人,这两人是与赵杰一组投壶的,这个是与年……是另外那组的。”柔娘指着那两列名字解释道。
“谢谢。”顾念倒是没想到能这么快拿到名单。
听说面前都是楚娘攒下的私房钱,柔娘倒是没有太惊讶,反而在看到顾念脚边的三个缎袋时,她那双漂亮的杏核眼愕然地瞪大了一圈。
“这几个袋子可是有什么跟案子有关的线索?”注意到她的表情变化,顾念急切地追问。
“那倒不是,”柔娘苦笑了下,折腾一夜,她原本明艳动人的脸颊也多了分憔悴之色,“奴家只是猜到了这三个锦囊的可能用途。”
顾念:???
年深眉峰微挑,“说来听听。”
柔娘神色黯然,“奴家猜得没错的话,黄色那袋是她给婉儿准备的,粉色那袋是给琉璃的,剩下那袋红色的……是留给奴家的。这三种颜色,皆是咱们几个各自喜欢的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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